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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酒肆这种地方，原本就人来人往龙蛇混杂，各种消息也是最灵通的，容易在无意之间听到某种重要的信息，比如龙菡在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句让她很在意的话。
那时杨少云看龙菡磨磨蹭蹭终于吃完了，正准备起身去结账，却忽然被龙菡一把按住了手腕。他对着龙菡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而龙菡则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姿势，也没有看他，目光偷偷往旁边那桌瞟。
杨少云顺势坐了回去，拎起茶壶给龙菡满上一杯茶，茶水倒满的时候，刚好听见隔壁那桌一位少侠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女孩子说道：“……纯阳宫最近要倒大霉了！”
杨少云瞥了龙菡一眼，发现她眉头微蹙一脸严肃。
坐在少侠对面的年轻女孩穿了一身鲜亮的红衣，她顾盼之间摇曳生姿，眉眼中流露出一股自然的媚意，看得人心神荡漾。那少侠又要秉承礼法，又实在忍不住想偷看姑娘，几番动下来反倒弄得自己行事猥|琐。不过红衣女孩却不在意少侠的目光，听到少侠没事找事的搭话，她半点也不扭捏，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不会吧？连我一个小女子都知道那纯阳宫可是当今武林至尊呢，谁敢找他们的事？”
见佳人搭理自己，少侠的胆子顿时大了不少，他挺直腰杆装模样地咳嗽一声，脸上浮起不屑的笑：“纯阳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纯阳宫宫主吕洞宾毕竟年事已高，早就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说不定连剑都拎不动，当今武林中厉害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吕洞宾如何能跟青年才俊们相比？”
“咔”的一声脆响，龙菡面无表情地捏断了手中的筷子。
你特么才年事已高行将就木拎不动剑，我师父不用剑照样削死你个小瘪三！
杨少云淡定地把龙菡攥在手中的半截筷子夺了过来，然后把一个圆润的茶杯塞入她的掌心中。
不过龙菡虽然心中气愤，但她并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忍着继续听。
之前在说到“青年才俊”的时候，少侠故意着重咬字。红衣姑娘见状便十分乖巧地拎起茶壶帮少侠把茶水满上，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少侠嘿嘿一笑：“多谢姑娘。”
红衣姑娘摇摇头，一双美目眨了眨：“那依公子所言，除公子之外，还有哪些青年才俊呢？以及为什么纯阳宫要倒霉了？”
红衣姑娘一番话说得少侠心中顿时飘然起来，不过这小子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摆摆手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青年才俊在下不敢当，跟真正的高手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呢！姑娘可曾听说过剑圣的名号？”
龙菡默默地抬起头瞥了杨少云一眼。
杨少云一脸无辜。
少侠继续对红衣姑娘解释：“剑圣乃是近年来武林中新崛起的高手，他年纪轻轻便剑法超群，几年之间打遍北方武林而未尝一败，多少曾经身负盛名的江湖豪杰都败在他的剑下。现如今北方这地方只剩下一家没被剑圣挑战过了，那就是霸刀山庄。不过看剑圣这副神挡杀神福挡杀佛的架势，霸刀山庄那是迟早的事。”
“至于说南方那边，剑圣还没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有传言说，剑圣早在八年之前便在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上赢了包括纯阳宫谢云流、唐门门主唐怀仁等在内的一众高手，只以半招败在了武林名宿公孙大娘的手下。当时公孙大娘称赞剑圣的剑法实乃她生平罕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真的吗？这么厉害！”
红衣姑娘掩唇惊呼。
“谁说不是呢。”
少侠耸耸肩膀。
眼看着少侠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想继续八卦剑圣的神秘过往，红衣姑娘微微蹙了眉头，不动声色地往回扯了一下话题：“那这跟纯阳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呃……没什么关系。”
少侠尴尬地摸了摸头：“不知道姑娘可曾听说过明教？”
“略有耳闻，据说藏剑山庄曾经给他们发过剑帖，但他们却并未参加？”
红衣姑娘咬了咬下嘴唇，认真回想。
少侠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没错，八年之前的名剑大会上藏剑山庄确实给明教教主陆危楼送去了剑帖，然而那剑帖最后却被陆危楼以八千两黄金的价格卖给了唐门……不过这些不重要，明教这几年在中原风头愈盛，最近更是风光无限，门下弟子何止千万，但看起来陆危楼并不满足于此，他几天前给纯阳宫下了战帖，言明一个月后要带人上纯阳宫去挑战。”
“吕真人年迈，纯阳宫新一代弟子中唯有静虚道长谢云流与虚道长李忘生名气较大，这纯阳宫能否抵挡得住来势汹汹的明教，保住自己一代宗师的地位，还真是不好说呐……”
再往后那少侠又跟红衣姑娘说了些什么，龙菡已经没有兴趣听了，她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然后就听见又是“咔”的一声脆响，这回她直接把手里的茶杯握成了一捧细碎的粉末。
杨少云叹了口气，拽过龙菡的手掌用帕子给她擦手：“师姐，你若是真的生气了，那直接上去打一顿就好了，又捏筷子又捏杯子的，把手划了怎么办？”
龙菡看了看给她擦手的杨少云，接着把目光挪到了桌角堆的那捧粉末上。
“恭喜你功力再次提升了。”
杨少云吹了一口气，把粉末吹散了。
龙菡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杨少云：“小云，我要回纯阳。”
“我得回去，不能让只让师父师兄他们应战，我也可以的。”
杨少云微笑着掐了一把龙菡的包子脸：“行，师姐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自从那天龙菡跟杨少云离开纯阳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不过龙菡每到一个地方，看见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都会记得买上几份托信使送回纯阳宫，还隔三差五地给吕洞宾写信，所言不过是路上的一些见闻趣事和自己的习武心得。就如同离家的孩子总喜欢跟家长絮叨自己的经历一般。
吕洞宾不经常给龙菡回信，但他会让李忘生来代劳，有时还会夹杂着几句上官博的问候或者是上官博想让龙菡帮忙带一些珍稀炼丹材料的请求
今年过年的时候，龙菡竟然收到了许久没有消息的谢云流的信，谢云流信上说他已经出关了，准备过段时间也下山去游历，先去河朔一代转转，说不定还有缘跟龙菡他们碰上。
当然那封信的结局就是被杨少云黑着脸折成小块塞进了包裹的最深处，然后杨少云搭着龙菡的肩膀，一脸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师姐，我们去江南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南方看看吗？”
龙菡哭笑不得。
龙菡给纯阳宫送回去的上一封信是在半个月之前，算算时间应该到了，而且如果巧的话说不定能跟陆危楼的战书碰到一起去。
陆危楼一个月之后上纯阳宫挑战，留给纯阳宫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之前龙菡虽然不爽那个少侠对于纯阳宫的观点，但不得不承认他有句话还真没说错。
纯阳宫现在能下场接这次挑战的人，谢云流一个，李忘生一个，上官博加上洛风算一个，其他的就没人了——于睿还是个小萝莉，祁进和卓凤鸣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至于吕洞宾……前辈一出手确实秒天秒地所有人跪拜，然而以吕洞宾的身份，你让他亲自下场跟陆危楼这个后辈动手？
这场比试对于纯阳来说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纯阳赢了，别人说你是应该的，中原武林泰山北斗嘛怎么会干不过一个西域外来的？纯阳输了，别人说你浪得虚名，中原武林的脸都被丢尽了。
最后不管纯阳是赢还是输，结果都太隔应人了。
杨少云一向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他跟龙菡身无长物又不用搬家，出了酒楼骑马就朝着华山赶了过去。马是千里神骏，龙菡和杨少云花了三天的功夫就赶到了长安脚下。
这一路上每当龙菡想到陆危楼拿纯阳宫当|枪|使就很生气，这种气愤没法排解，就一点一点积累着。不过龙菡只是自己一个人难受地憋着，也不去烦杨少云，杨少云虽然有心帮她发泄出来，奈何找不到发泄口，只能看着龙菡继续憋屈。
中午时分，杨少云在长安城外面找了个小酒楼带龙菡吃饭，准备吃完之后再进城买点东西，下午上纯阳宫。龙菡在等饭的期间有点忍不住了，她扯着杨少云的袖子使劲儿拧：“不行！我得想个办法！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陆危楼！他这算盘打得真是不错！反正比试是输是赢明教都无所谓，可纯阳宫却怎么也讨不到好处！”
“那你想做什么？”
杨少云从善如流地给龙菡顺毛，一脸“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表情。
“我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才憋屈啊！”
龙菡气得跺脚，“比试肯定要比，然而比了之后呢？”
“不知道就别想了。”
杨少云敲了敲龙菡的脑袋瓜：“相信吕前辈吧，他活了那么大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在这种小河沟里翻船？”
“道理我都懂……”龙菡噘着嘴嘟哝。
杨少云接下她的话：“……然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小酒楼外面忽然响起了刺耳的大笑声，还伴随着一阵阵粗俗的叫骂和肉|体碰撞发出的砰砰声。虽说这里是城郊，但毕竟是长安的城郊，人民群众素质普遍偏高，一般不会聚众斗殴的情况出现。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瞄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叹口气，对那些想出去见义勇为的人说道：“唉，孽啊……听老夫一句劝，这事儿客官们还是别管了，那动手的可是神策军的大人，咱们普通百姓哪里惹得起？”
听到掌柜的话，很多人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不能怪那些人胆小怕事，实在是神策军权势滔天，在长安那种遍地权贵的地方也就算了，在这种居住的都是普通百姓的乡野近郊，神策军几乎是无人敢惹的存在。兵痞子们仗着自己的身份胡非为，混蛋又不讲道理，敢动手他们就污蔑你冒犯军威，抓去衙门关起来，狠狠揍一顿，再讹你银子……
就算冤枉又怎么样？报官伸冤？谁敢为了没权没势的百姓去惹神策军？
其他人都坐回去了，只有龙菡一个人还站着。她听了一会儿，发觉叫骂声越来越厉害，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便毫不犹豫地抬腿往门外走去。
“哎，小姑娘，你干什么去呀……”掌柜的看龙菡一个看似娇弱的小姑娘义愤填膺地出门打抱不平，急得直叫：“快回来——”
“没关系。”
杨少云跟在龙菡的身后，对掌柜的摇摇头：“您不必担心，师姐不会有事的。”
掌柜的见实在劝不回两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他们走过去，并且祈祷别出人命：“两个小娃娃哪里知道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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