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他耀眼夺目。
为着这样的一个他,嗯,不悔。
三五风光,月色婵娟,花灯烟火照耀,鼓乐杂耍喧闹。朱祐樘果然没有说错,虽已过了上元节,可十六这天晚上,灯市上形形色色的花灯高高悬挂在灯架之上,应有尽有。专程前来观赏的人摩肩接踵,男女皆有,热闹非常。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钱福折扇拍在手心,爽朗笑着吟道。
何青岩接过曰:“游妓皆穠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漏莫相催。”
李慕儿转头看着并肩走的二人,嬉皮笑脸道:“我看啊,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骢哥哥,你说对不对”
被点名的马骢正在为银耳看中的一个花灯付钱,闻言转头笑说:“你是说我与你吗”
李慕儿黑脸,钱福笑得更加开怀了:“没想到贤弟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啊,哈哈,看我妹子脸都红了”
李慕儿拉过银耳,又去拉何青岩,佯怒道:“不理他们瞧见没,那边女子在走百病,我们也去走一走。”
说完特意冲何青岩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
三人一起走向前方,马骢问旁边商贩讨了一炷香,点燃了递给李慕儿,道:“我和兄长去那边鳌灯山处猜猜灯谜等你们,莫走丢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慕儿接过香,走到最前面,又对身后两人说,“姐姐妹妹,快跟上我。”
“都城灯市由来盛,大家小家同节令。诸姨新妇及小姑,撺掇梳妆走百病。俗言此夜鬼穴空,百病尽归尘土中。不然今年且多病,臂枯眼暗偏头风。踏穿街头双绣履,胜饮医方二钟水。今年走健如去年,更乞明年天有缘。”
马骢和钱福望着三人背影,她们都穿着白绫袄儿蓝裙子,很快就淹没在人群堆里。听着李慕儿的声音渐行渐远,兄弟俩才相视而笑,往侧方鳌灯山走去。
李慕儿她们有说有笑,携手连着走了三座桥,何青岩与银耳都觉得有些腿酸,便放下灯停下来休息。
李慕儿却兴致极高,半分不觉得累,看前面不远处一扇城门那里有妇人三三两两围着,就问何青岩:“姐姐,那边的人做什么呢扒着门不放”
何青岩打眼望去,不禁失笑:“她们在摸城门钉,妹妹要去摸吗”
李慕儿拍拍手,兴高采烈道:“去啊干嘛不去摸了有什么好处”
何青岩更加忍俊不禁,却只敷衍答:“就是讨个吉利”
、第八十二章:上元灯会
李慕儿听了更加来劲,拽着二人挤了进去。城门口不同闹市处,竟是黑灯瞎火。李慕儿和银耳摸索而上,何青岩却立在一旁暗笑打量。
“哎,摸到了摸到了,我摸到了”李慕儿突然叫道,“银耳,手伸过来看,这有何难哈哈”
身旁的那些妇人闻言都哄堂大笑,何青岩捂嘴忍着,忙唤她:“莹中,我们快回去吧,莫在这儿贻笑大方了”
李慕儿又拉着银耳奔出暗影,好奇问她:“我哪里贻笑大方了”
何青岩往回走去,捡起搁在地上的花灯,伸手招了招她,反问:“你没发现,那边的女子与我们有何不同吗”
李慕儿边倒着走边打量:“没什么不同啊,好些都和我们穿着差不多的白绫衫。”
银耳却突然拍了拍脑袋,叫道:“啊,青岩姐我知道了,她们都梳着妇人发髻”
何青岩抚抚她的头,终笑出了声:“是了,摸钉,添丁,她们是来讨这吉利的”
银耳脸唰的一下通红,李慕儿却哈哈笑道:“好啊,姐姐你戏弄我们不过这怕是也不会灵,我可是要做老姑娘了的”
银耳也结巴着说:“是是是,我也陪着姐姐做老姑娘”
何青岩看着李慕儿天真模样,无奈摇摇头,牵起二人手道:“那我们三姐妹,只好一起做老姑娘了。他日垂垂老矣,也只有互相扶持,共度晚年了”
李慕儿被她逗乐,咯咯笑着,银耳却正色道:“我和姐姐在宫里还好说,可是青岩姐,你定得嫁给兄长,白头偕老的啊”
何青岩尴尬不语,李慕儿赶紧止了笑,推着银耳往回走,边圆场道:“走了走了,别让兄长他们等急了。我们在这儿聊些不害臊的体己话,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了去”
三人遂又相携回转。
走了许久,终于找到鳌山下的钱福和马骢,他们正尽兴在猜着灯谜。不过李慕儿走近了才发现,都是钱福在猜,马骢只负责把他报出的答案写到高处他够不到的灯上。
李慕儿自然兴起加入了进去。
“兄长,你有没有听过朱淑真的断肠谜”
钱福正写下一字,闻言冲何青岩瞄了一眼,含笑答:“自然是听过的。下楼来,金簪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好长的谜面”银耳敲敲脑袋,好奇道,“姐姐,谜底是什么”
李慕儿刮了下她鼻子,“哪能轻易告诉你字谜嘛,众人猜起来才有意思。我再出一个同这一样的谜面,断句为一字,听好了。”
她还没开口,身旁许多人都已围了过来,似乎对断肠谜的谜底十分感兴趣。李慕儿伸出根手指,晃着脑袋一句一顿道:“好元宵,兀坐灯光下。叫声天,人在谁家。恨郎,无一点知心话。事临头,欲罢不能去。从今后,吾当决口不言他。论交情,也不差。染成皂,说不得清白话。要分开,除非刀割下。到如今,抛得我手空力又差。细思量,口与心儿都是假。”
围观的人中不乏才子佳人,自然有人猜了出来:“谜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众人立即恍然大悟,纷纷叫好。就连练摊卖灯笼的老板,也抚着胡子大笑称赞:“这字谜不算难猜,谜面却着实精彩在下佩服之至,就送两位一盏灯笼为奖赏吧”
他话一说完,马骢便唇角一勾,纵跃而上。李慕儿看着一身便装,从灯架上掠下的俊逸少年,突然想起幼时两人也是如此,在灯会上追逐打闹,窜上蹿下。
可现在自己轻功尽失,思来不禁懊恼。遂冲着马骢喊道:“骢哥哥,我要那盏,最高处的莲花灯,你帮我把它取下来”
马骢眯起硬朗的眉眼,道:“好这有什么,你等着”
说完又要一跃而起。李慕儿急忙拽住他:“等会儿骢哥哥,你带着我上去,我好久没飞上过这么高的地方了”
马骢嘴角扬得更高,一把揽住她腰,说了一句“自己抓好”,便轻点脚背,直冲而上。
钱福与何青岩看一眼他们,又默契相视一笑,继续同看一张谜面。
银耳撇撇嘴,侧头随意将视线往人群里避。不料这一瞄便瞄到几个熟悉身影,当中那个正边仰头看着鳌山上依偎的两人,边往他们这里款款走来。
是皇上
还有兴王和牟斌,另外还有两个人,银耳从没见过。
他们穿着普通百姓服装,看来又是偷溜出宫的。却仍是个个英武神气,掩不住一身富贵风华。
银耳无暇多想,赶紧抬头欲提醒上面正拽着马骢领口,去够最高那盏花灯的李慕儿。可还不等她出声,上头却已生了变故。
李慕儿刚将灯握在手里,一道人影极速旋来,二话不说抢了她手中花灯,又稳稳向地上旋去。
李慕儿手头突空,气得一把打在马骢胸口,马骢苦笑,也抱着她落回地上。
对方竟只是名小女子,穿着绿衣,不施粉黛不点珠翠,却别有一番灵动的少女姿态。正举着灯含笑用手拨着观赏,问那灯商:“这灯多少钱本姑娘要了”
李慕儿几步上前,先软语道:“姑娘,这灯是在下先看上的。在下已拿在手里,姑娘为何不问一问,上来便抢”
绿衣少女看看她,又看看灯,撅了撅嘴。正欲说话时,有道声音突然响起:“莹中。”
李慕儿再顾不得灯,咧嘴笑着转身,还没看清人就劈头盖脸问:“你怎么也来了”
自是朱祐樘不错。众人不敢唤皇上,皆拱手揖就当行了礼。朱祐樘上前一步,余光瞥了眼马骢,淡淡答:“出来看看热闹,一会儿就回。”
李慕儿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人,便向兴王和牟斌眨眨眼权当打招呼,可目光转到另外两人时,吓得她本能往后退了三步。
、第八十三章:一舞倾城
那两人瞧着是她,也是一脸惊色。
这不是生辰那天在林子里遇到的猥琐中年男和冷酷年轻人吗
原来他们也是他的臣子,可她从未在朝堂上见过,想来该是外地来京的。是了,上回还听那中年男人说什么“这京城果然是天子脚下,乡郊野外也能遇上如此姿色”,李慕儿一想到便觉得恶心。
可既然是官员,她自不敢说什么,只恨恨白了他们两眼。恍惚间,好像看到他们二人彼此略有深意地对望一眼,还使了个狠戾的眼色。
李慕儿复又看向朱祐樘,甜甜地冲他笑。朱祐樘看她刚才脸色有异,又想起她在鳌山上攀着马骢的样子,酸酸问道:“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
李慕儿不知他意,忙窜到他身边轻轻解释:“没有啊,我看上一盏灯,被那姑娘抢了去不过见着你,我就高兴了”
朱祐樘这才面色稍霁,与她一齐望向那绿衣少女。
一旁兴王看懂了现下状况,上前对那小女孩说道:“姑娘,这灯是我家姐姐先取的,可否请姑娘相让,我们愿以双倍价钱交换。”
绿衣少女蹙了眉,脆生生道:“本来我是要让的,可是你要提钱,本姑娘听着可不高兴。心爱之物岂能用世俗东西衡量,你说对不对”
兴王愣了愣,这丫头听起来倒是个讲理的啊遂又好言相劝:“姑娘说得极是,是在下唐突了。可这灯”
李慕儿看着两个小孩儿在面前你来我往打着太极,觉得好笑极了,捧腹道:“好了好了,小妹喜欢就拿去吧我再去找找更喜欢的”
皆大欢喜。绿衣少女眉毛一挑,爽快说了句:“那就谢了”
话音未落,突然不远处一个临时搭的戏台边上有人群大声呼好。众人一同望去,见一女子正翩翩起舞,舞姿甚为动人。
这舞让李慕儿想起了皇后,侧头看朱祐樘,他也盯得正牢。李慕儿歪歪嘴,却听到她讨厌的中年男子突然说话:“公子,这人间美女无数,能歌善舞者比比皆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希望公子顾全大局,广纳妻妾”
原来也是个上奏他纳妃以延子嗣的,那所谓的“老太太”,应该就是指太皇太后吧
他一边要守着对皇后的诺言,一边又要应付这种来自宫里宫外的谏议,压力必定很大。
念及此处,李慕儿大着胆子拱手道:“这位大爷大可不必忧虑公子家事。我家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哪是这些莺莺燕燕能比的呢”
又斜了一眼台上女子道:“况且,这外头女子舞姿虽美,却及不得夫人分毫。夫人在家常教习我等歌舞,谓之怡情养性。是以小的认为,这比比皆是,也不过如此罢了”
朱祐樘感激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张伶牙俐齿,当时怎么一声不吭装无辜中年男人嘴角一歪,“这位姑娘看来对公子和夫人极为了解,不知是”
朱祐樘轻声替她答:“是我的女学士,沈琼莲。”
中年男人却与那年轻男子又对望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干笑道:“可惜夫人不在,不然真该见识见识。此刻却说什么都是枉然啊”
话音刚落,台上一男子拿着一盏花灯向底下大声招呼:“若是无人来挑战方才的小柯姑娘,这舞魁的称号便又要收入月影楼了。今年这花灯可是格外珍贵呢”
他晃了晃手中花灯,李慕儿只见那花灯以上好绸娟为面,竹骨架在内里火烛照射下竟似通透,更别提所配佩、丝穗何等精致了。
而娟上彩绘,竟是一条盘龙,栩栩如生卧于灯火之上,虽只是灯面配画,却几可乱真。
李慕儿越看越心动,转头望了眼朱祐樘侧脸。又努着下巴冲那中年男子说:“夫人舞姿岂是尔等可以肖想瞧见的”
不料朱祐樘却严肃低语了一句:“莹中,不得无礼。”
李慕儿应是,稍缓和了语气道:“小的既受过夫人些许教导,今日就大胆献丑了。”
众人皆惊惑望向她,只有马骢神色自若,甚至还带着丝薄笑。
李慕儿不再费话,眼看台上人就要一语定局势,大声叫道:“慢着小柯姑娘可否借我身衣裳”
说完凑到马骢身边,两人默契一笑,马骢便揽起她腾空往后台而去。
台上空荡,台下骚动,朱祐樘这边却人人屏息以待,又是好奇,又是疑虑。
片刻后,马骢又携着她在台边出现,却以掌风轻轻一推,将一袭红色舞衣,披着长长帛带的她推向舞台。
人群还未来得及因她的从天而降而沸腾,便听得清雅乐声委婉响起,她水袖向两边甩将开来,绕身而旋,飞袖转动,如一片片桃花花瓣,飘飘摇摇临风而下,舞衣上散发出缕缕脂粉浓香,却丝毫不让人生厌。
李慕儿背向人群稳稳落地,收回撒出去的水袖,搭于一臂上,单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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