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几日前,说好听些是静无波澜,说难听些,便是死气沉沉。落英殿好似被隔绝了,无论外界多热闹多喧嚣,都丝毫带动不了殿内的气氛,自那日以后,慕晚已有足足三日没有踏出过落英殿一步。
醒着的时候不是在看书便是抱着凤尾箜篌发呆,从来不主动说话,绿萝等人一句话要问好几遍,她才能听得见,听见了也不一定会回。
落英殿内的气氛死寂到让人觉得连喘气都费劲。
就在第四日一早连翘忍不住想要去找多寿时,慕晚却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精神焕发的用完早膳,将从慕府带来的那坛女儿红搬出来,埋到了院中的桂花树下。
一簇簇桂花绽放在茂盛的枝叶中,散发着令人魂牵梦萦的悠长香气。
埋好女儿红之后,慕晚站在树下看了片刻,又带着连翘爬上树采了许多桂花,黄嫩嫩的花瓣簌簌而落,像是漫天飞舞的蝴蝶,随风摇曳,在灰白的天幕下翩翩起舞,浓郁的桂花香充斥着整个落英殿。
绿萝带着绫兰和晴锁在下头收花瓣,瞧着树上兴高采烈的的慕晚,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采完桂花后慕晚说自己晚上想吃桂花糕。几个人里向来只有涵香做的糕点最合慕晚的心意,涵香这几日虽和她一样消沉,但听见自家小姐想吃桂花糕,便立刻去膳房做了。
涵香刚走,慕玄便倏地从窗户中翻了进来,拱手说道:“小姐,信已经送给莫公子了。”
慕晚放下手中的茶盏,挑了挑眉,“他可有说什么?”
慕玄道:“莫公子说半个时辰后他在北门外等着小姐。”
慕晚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慕玄刚退出去,绿萝捧着一盆秋菊走进来摆在了窗口的案几上,转身笑道:“娘娘,这是辛美人差小环送来的秋菊。”
“知道了,”慕晚望着那盆黄澄澄的秋菊,眯了眯眸,唇角渐渐上扬,“宜安整日打理这些花草,怕是也很费心神吧?”
绿萝将秋菊往中间挪了挪,说道:“可不是嘛,方才听小环说近几日辛美人身子也有些不爽,才没有来落英殿。”
“哦?”慕晚转了转眸子,“那我得去瞧瞧她,嗯……叫连翘跟着,不论谁问起,都说我去风荷宫看辛美人了,也麻烦姑姑去一趟风荷宫,和宜安通个气,免得到时候漏了陷。”
绿萝顿了顿才听明白她的意思,不由问道:“娘娘要出宫?”
慕晚嗯了一声,道:“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不要告诉涵香她们,我会尽早回来,不是去做什么危险之事,姑姑也不用忧心。”
绿萝应了声诺,往出走了几步,顿了半晌,复又退回她身侧说道:“奴婢一人留下看着便够了,娘娘何不带着绫兰或晴锁去,连翘她……毕竟才来没多久。”
“姑姑莫不是忘了,她是陛下送来的。”慕晚唇角微扬,即便是落英殿再偏僻,她出宫一事也瞒不过钟衍,既如此,何不带着他送过来的人一起出去,既能证明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绿萝能做到领事姑姑这个位子上,心思自然是无比通透的,慕晚虽只说了那么一句,她便也能想到个中深意,只是暗叹世事多变,没想到如今贵妃娘娘还要和陛下耍这种心机。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咫尺天涯,这只怕是世上最无奈之事了吧。
“奴婢知晓了,天凉了,娘娘添件披风再出去吧。”说着,绿萝转身行至柜边捧出了一件绛红色的石榴团披风,细心妥帖地披在了慕晚身上。
这几个月以来慕晚本就消瘦的厉害,绛红的披风罩住了她大半个身子,襟前至兜帽沿边镶着一圈薄薄的绒毛,越发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衬的清瘦了许多,全然没了盛装华服之时的盛气凌人之态,让人瞧一眼便觉得心疼。
绿萝叹口气,又左右打量了一圈,才退出去唤连翘了。
莫痕早已候在北门外,墨发半披半束,穿着一袭蓝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根同色的织锦腰带,正中央镶着一颗水蓝色的宝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手中还执着之前的那把水墨扇,姿态闲雅,却又带着些威风凛凛的味道。
马车驶过,朱红色的雕花宫门缓缓合上,沉重的吱呀声掩盖了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
慕晚撩开车帘看了他一眼,问道:“阿楹这几日可还好?”
莫痕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整日里忙着择婿罢了。”
慕晚看着他这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眯了眯眸,“你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莫痕斜睨她一眼,“自然不能,她娘替她选的那些人本公子都亲自代她看过了。”
“哦?你觉得如何?”慕晚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莫痕抽了抽眉,“唔……本公子觉得不如何。”
慕晚强忍着笑意,继续揶揄道:“不如何?你的意思是曲姨娘瞧人的眼光不如何?”
闻言,莫痕眯了眯细长的桃花眼,摇着扇子说道:“本公子是何意思,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看出的。”
还未等慕晚开口,他又道:“你今儿将本公子请来是来讨论这个问题的吗?”说着,将扇子一合,敲了敲马背,“说吧,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是想要去千娇阁还是大/三元亦或是三酌半?”
慕晚:“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小霸王的爱好竟一点都未提高,还是这等不务正业,那便去三酌半吧。”
莫痕:……他竟不知原来去三酌半便是务正业了吗?
三酌半是鹿城最大的酒肆,相传里头的舞姬个个美若天仙,里头的酒更是种类齐全,不论是花雕还是清欢亦或是上百年的女儿红,只要你叫得上名字,三酌半便必定能拿得出来。进宫之前慕晚便一直想去瞧一瞧,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不成想如今倒是能如愿了。
莫痕不愧是游手好闲混迹鹿城多年的纨绔子弟,三酌半的掌柜一看见他,两眼直发光,就像是看见了一堆金光灿灿的黄金,恨不得把嘴裂到脑后去。
“呦,什么风把二公子吹来了,二公子大驾光临,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莫痕摇头晃脑地扇着扇子,似是很受用,掌柜都停下来了,他还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
掌柜偷偷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知是要和以往一样,还是二公子今日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莫痕一边摇着扇子往楼上走,一边说道:“一样。”
“好好好,小的这便去准备。”
掌柜拱手刚要退下,慕晚忽然问道:“这里有清欢吧?给我打两壶放在外头的马车里,账记在小霸王那儿。”
见这位姑娘毫不避讳的称二公子为小霸王,二公子却没有说话,掌柜心下了然,立即应道:“是,小的知道了。”
名字再如何文雅,它毕竟也是个酒肆,是酒肆便少不了喝酒之人,而人一喝酒,便少不了喧嚣嘈杂,二楼较之一楼虽清净了许多,但终究不比有雅间隔起来的酒楼。二楼比一楼嘈杂,也不过是二楼的费用比一楼的贵出一倍,是以坐在二楼的大多都是世家公子,比起楼下放浪形骸的粗狂百姓便文雅了许多。
慕晚跟着莫痕上去时,二楼正有一桌年轻公子拉扯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唱曲儿,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说的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调笑之语,丝毫不避讳对方只是个金钗之年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他们拉过来扯过去,怀中的琵琶不小心跌了出去,登时摔断了好几根琴弦,哐当一声闷响隐匿在嘈杂的人声之中,像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汇入了广阔无垠的大海,未掀起半分波澜。
小姑娘望着碎裂的琵琶和断了的琴弦,紧紧咬着下唇,双颊通红,似是下一刻便能滴出血来。
慕晚蹙了蹙眉,刚欲开口,却被莫痕一个眼神止住了。
莫痕拉着慕晚入了座,拿起桌上的箸筒磕了磕桌子,拉长声音说道:“小铃铛,过来给本公子唱首曲儿。”
回头看见是他,那些公子哥儿连忙隐去了面上的愠怒,都齐齐换上了讨好的笑脸,有个平日里自恃同莫痕关系还算不错的更是不怀好意地瞥了两眼坐在他对面的慕晚,挑眉揶揄道:“呦,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兄身边竟然也有女人了哈哈哈哈……”
莫痕一边冲着小铃铛招了招手,一边邪肆地咧唇笑道:“怎么,许你们寻花问柳三妻四妾,便不许本公子带个女人?”
“哈哈哈哈,许,怎么不许,只要莫兄乐意,带多少都行,”说着,那人推了把还在发怔的小铃铛,“发什么呆,没听见莫公子要听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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