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4
幽暗的灯光下，苏果借着站立的高度俯视端详着洪严。
洪严虽比洪庄小六岁，今年也已经三十岁了，因为修饰整洁，看上去还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兄弟两个长得像到了极点，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兄弟；却也迥异到了极点，叫人一眼就能分清谁是谁。看着看着，在苏果眼中，洪严脸上浮起另一张面孔来。那人眉毛比洪严浓黑，肤色也不似洪严这样苍白、而是健康的麦色，体格就更是健硕——健硕到几乎有些不体面了。那人从不会像洪严这样轻佻地笑，眉心总是皱着，目光沉郁，仿佛肩上扛着全天下的责任。
苏果的视线迷离了。
洪严看出端倪来，冷笑道：“你是在看我呢？还是看别人？”他精致的手指敲了敲杯壁，慢悠悠道：“看我呢，随你；要是透过我看别人，我可是要生气的。”
像是故意要激怒苏果，他笑吟吟道：“说起来你日记的文笔可真不敢恭维。从哪一篇说起好呢？哦，不如就从你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我哥的那篇说起……”
剑拔弩张的气氛，刚沉下去又随着洪严的调笑腾涨起来。
苏果抄起了红酒杯，真恨不能也浇他个透心凉。
洪严翘脚坐着，冷眼打量着她，笑吟吟道：“提醒你一句——怎么筹钱请私人侦探找你弟弟，想到办法了吗？”
苏果几乎要捏碎酒杯。
形势比人强。她捏着酒杯，进退两难，把脸涨得发紫，忽然一仰脖，自己把满杯酒灌了下去。
洪严眼睛一亮，前倾身子，来了兴趣。
辛辣的红酒顺着喉咙一路刺激到胃里，让苏果整个身体都燥热昏沉起来。她本就是个一杯倒。此刻，她倒悬了酒杯，示意自己喝得涓滴不剩，哑声道：“洪董，我敬您。”一开口，像是吐了个火球出来。
洪严叫了一声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来。”待苏果坐定，他透过金丝镜框觑着她，像是发现了旧玩具的新玩法，笑道：“你对我哥一往情深，这我不怪你。只是你听我说，从基因的角度来讲，我——比洪庄更合适你。同一对爸妈生的，我比他更年轻，更富有，更成功……”
苏果没忍住，轻讽道：“更无耻。”
洪严不怒反笑，“你这是在说，我哥也无耻喽？”
那杯红酒的效力开始发挥。苏果热血上头，只想一了百了。
她侧坐正对着洪严。
两人近到呼吸可闻。
洪严看出她醉了来，脸颊生粉，唇色嫣红，只那双眼睛像浸在江水里的秋月，仍是那样寒而亮。
他忽然噤声。
苏果挥手揭去羊绒坎肩，露出那身剪裁合身的晚礼服来；而后，她按住晚礼服一侧肩带，手指轻轻一滑。
大片晶莹的肌肤露了出来，幽暗灯光下，莹莹如玉。
肩头，纹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紫色蝴蝶。
“如果这是你要的……”苏果盯着他，如一只就要崩断的弓弦，声音清冷发颤，“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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