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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哲在兄弟几个里，应该是最不聪明的，但这不代表他现在会傻乎乎地向季慎告状或是大胆地揭穿季少渊的谎言。
他侧头看了季少渊一眼，接着又把头扭回来，斟酌着发言：“其实儿臣跌倒这事不关皇兄……儿臣已经快坐到步辇上，却因被路边的风景夺去了眼球，脚下不稳，才摔下去。”
“这事与皇兄毫无干系，未曾想皇兄竟能舍身救我，”说到这里，季明哲的眼中竟含了几缕泪花，看上去是感动得紧了：“臣弟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皇兄恩情……”
“你们本就是兄弟，谈何报答与否，”季慎对这场兄友弟恭的戏码很是满意，愉快地开口：“以后老五多帮衬你三哥，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他这句话刚出口，身边几位皇子的表情就都变了几变，尤以离他最近的大皇子，表情变化最大。
大皇子季安民是四妃之一德妃的独子，从小便被着重培养，一直以为未来父皇的位置，一定是属于他的。
但季少渊的出现让他明显感觉到了威胁，这个三弟聪明伶俐，从小就能将其他同龄兄弟学得磕磕绊绊的书籍倒背如流，又长得白净俊美，很得季慎喜爱。
他本以为父皇对季少渊的喜爱不过是寻常人家父亲对乖儿子的喜爱，虽说会把好东西给乖儿子，但最看中的仍然是他季安民。
你看，从他的名字里，就能看到父皇对他的期待，安民安民，只要帝王才能真正地安定百姓安稳民心啊！
可后来季少渊慢慢长大，季慎对他的关注却是有增无减，特别是在季少渊的母妃难产而死后，对这个三儿子的宠爱达到了一个高峰。
从那时起，季安民对这个三弟就隐隐有些忌惮，也开始注意巩固自己的势力，而非像以前那样，不做争抢的预想，势力也经营得不算完善，只等着继承大统后，再一举创建一个专属于他的朝堂。
想的事情多了，他对事物也开始敏感多疑了起来。
就像是这回季明哲的回答和季慎的反应，他都拉出来在心里来回咀嚼了好几遍，恨不能钻进他们的脑子里，看看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究竟想的是什么。
他一直在想着事情，差点儿没跟上旁边的兄弟们一起叩谢皇恩。
只是他突然看到一众人忽然都乌压压地跪地一片，身边的兄弟们也都急忙跪倒在地，便忙跟着把身子伏低。
等季慎走了，季安民才拍拍袖子站起来，小声问身后跟着的奴才：“父皇刚说了什么？”
奴才急忙也跟着低声回应道：“圣上说今晚在御花园要举报一场宴席，各位皇子务必到场，就算三皇子也要到场。”
季安民点点头，没想清楚父皇究竟是要做什么，但还是打算先回府邸，等晚上再过来，自然就能清楚事情的究竟。
众位皇子都摸不着头脑，可季少渊却对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季慎在御花园设的宴席，比起正经的宫廷晚宴，倒更像是一场普通的家宴。
在宴席上，季慎先感慨了一下自己已经老迈，接着在孩子们“父皇依旧年少”的称赞声中，把大家一直很关注的“太子”一位搬了出来。
“太子”这两个字，对几乎所有皇子来说，都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词语，它的背影里写着“皇帝”两个字。
而“皇帝”代表了什么，这个问题就算被平民看到，他们都根本不需多思考，就能脱口而出，更别说从有记忆起就浸淫在皇宫争斗里的皇子们。
在季慎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私底下就进行过小规模的比量，但因为不敢把事情弄大，所以只能在中途匆忙收手。
季少渊就曾经暗下黑手把季明哲手下的一位官员降了级，当然，这位官员被贬谪的原因，和季少渊没有一点儿关系。
朝堂中总是有各种派系的争斗，他们会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装和睦相处，可又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捅上一刀。
季少渊母妃的家族只有一位尚书，比起那些动辄就说自己舅舅是大将，祖父官职极高的皇子们，实在是卑弱得不值一提。
可就算家族势弱，有个受皇帝喜爱的聪明皇子，也是绝对能翻身的。
就像现在，其实已经有一张关系网在季少渊舅舅那边慢慢展开，它未来或许能够成为一件有用的武器，让三皇子能在众人中披荆斩棘而出。
对于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季慎与大多数帝王一样，对此既不甘又无奈，他希望将这些勾连起来沆瀣一气的世界大族们全部铲除，可又不得不借用他们的力量，维护国家的安定。
所以这次的宴会，他会要求所有皇子不依靠家族的关系，分别去管理京城附近几座城市的小问题，例如堤坝的巩固，飞贼的抓捕，蝗虫的驱制……季慎天真地想借这些事看出所有儿子们的才干，并将其为考较的一个基础。
可各位皇子走出皇城后，又做了什么，季慎怎么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季少渊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由着奴才们扛着步辇把他送回住所，接着就开始在丫鬟婆子的侍奉下梳洗更衣。
季少渊闭着眼睛，任由贴身丫鬟在他身上动着，心神却已然飞到了窗外，放在了蹲在树上的雷/锋身上。
雷/锋正在和叫“系统”的人说话，而他们两个讨论的内容，也让季少渊有些在意——
“你说，我该怎么出现在目标眼前，才能让他相信我，主动拜师？”
雷锋的声音听起来跳脱又欢快，让季少渊不自觉地想起了在树上快乐地蹦来蹦去的小猴子。
在微微弯起嘴角的同时，季少渊开始怀疑上辈子他为何会对这个便宜师傅留有严肃、认真、刻板的印象呢？
外面雷锋和系统的聊天还在继续:【宿主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让他接受你的收徒要求。】
“喂喂喂你怎么这么冷漠无情无理取闹啊！我们两个才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对不起，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那就今晚吧，今晚我就引他出门，然后收他做徒弟，赶快把一身功夫都教给他……希望他能聪明一点儿，赶快把这些功夫都学完，我就能早点回家了。”
回家？季少渊抓住了这两个字，开始将其在唇齿间咀嚼:为什么雷锋只有让季少渊学会了武功才能回家？是因为他家里人的要求吗？还是因为季少渊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季少渊还想继续停下去，却发现雷锋好像离开了那棵树，逐渐远去，因为他和系统的对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几近于无。
季少渊站起来，让丫鬟们给他换上蟒袍，然后忍着伤痛，再次登上步辇，晃悠悠向御花园行去。
御花园的风景不错，现在又正是夏天，各色花朵在道路两侧盛放，看起来美不胜收。
路上季少渊遇到了其他几位兄弟，他们不知道季慎找他们是要做什么事，表情都有些紧张，但季少渊常年一副淡定表情，现在心里也的确是没什么波澜，这二者结合起来，在旁人看来，就更加高深莫测了。
季安民吩咐属下将步辇往三皇弟那边靠了靠，接着小声询问侧过头来看他的季少渊:“看三皇弟胸有成竹，可是猜出了父皇要在宴上说什么？”
面对着季安民试探的眼神，季少渊微微笑了一下，眼神没有一点变化，语气则是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几分慕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论父皇说什么，都是天子的旨意，何必猜疑？”
季少渊这段话的声音不大，但季安民还是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季少渊不用再说下去，接着也堆起满面的假笑，开始跟着恭维季慎，顺便夸赞一下季少渊:“三皇弟可真是一位好臣子，父皇若是知道了一定龙颜大悦。”
他们两个人又唇枪舌剑了几句，最终季安民带着满肚子的不快让扛辇的奴才们加快步伐，尽早到御花园去等着季慎。
宴席的场所是御花园中央的一座大凉亭，它虽然坐落在人工湖中央，却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面积，看上去和一个大宫殿也没有多大区别。
凉亭中摆着两排桌子，顺着桌子按次序排着圆垫子，季安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便在打量好整个亭子后，施施然坐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的兄弟们陆续前来，一个接一个地坐在他身边。
季慎没说宴席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所以为了不迟到，所有人都在做完手头的事情后，就赶快过来，乖巧地等待着这全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到来。
季少渊身边坐着二哥和五弟，他左瞧瞧二哥一副不在人世的表情，右看看五弟如青蛙一般鼓起的眼睛，最后还是决定不和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攀谈，低下头自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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