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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而忙碌的办公室里,叶漓一身职业装,踩着高跟鞋怔愣地站立在过道中央,一个人影从她身边闪过,撞得她一个趔趄。
“对不起!”这人连忙转身抬头,“叶漓?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刚刚科长叫你去办公室啊!”叶漓终于回神,看见一起进单位的小王扶着自己的手臂,这手白皙纤长,正是她所熟悉的自己。
谢过小王,叶漓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记得出车祸前一天科长叫她做一份资料,当天晚上就做好了,熟练地打开电脑,打好那份文件,起身走到科长办公室前。
叶漓推开门,她这一科的科长是个年近五十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喝茶,办公室里有着一整套茶具。
此时科长正坐在桌前泡茶,招呼叶漓坐下,递给她一杯刚刚泡好的茶。
叶漓谢过,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科长翻翻文件,满意地点点头,“小漓啊,在这一批进单位的人里,你是做事情最让我放心的一个,好好干!我这位子也快要给你们让出来了,以后可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咯!”说着他微笑起来。
叶漓也微笑道:“科长您说的哪里话,你还这么年轻,我们都还有很多地方还要请教您呢!您可不能这么早就去含饴弄孙了啊!”
科长闻言大笑,他女儿去年年底刚刚结婚,今年年初就有了身孕,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生了,他可正想要个外孙呢。
科长笑着摇头道:“哎,老了老了,人不服老不行啊,精力大不如从前啦,还是你们年轻人能干啊!”
“我们再能干不是还要您提携?科长,我还没多谢您,其实我当初笔试成绩并不是很理想,我知道是您在我面试的时候给我打了高分,我才能留在这里上班的,真的很谢谢您!”叶漓真诚道。
科长眼望着叶漓,缓声道:“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独独给你一人打了高分吗?”看着叶漓疑惑不解,他继续说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怀念,“当初我就是个泥腿子,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自学了大学课程,独自一人从乡下来到城镇应聘。嘿!”
科长感叹,“你知道那时候应聘公务员有多难?和我竞争的都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我那时心里想,我也是个没进过大学校园的大学生,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差!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望向叶漓。
“结果您应聘上了。”
“不,我没有应聘上。”科长摇头笑道。
“那您怎么……”叶漓有些意外。
“那次失败后,我反复回想了每个细节,自认笔试成绩不错,那应该就是面试成绩低了。哎,人家能在考官面前侃侃而谈。而我一到考官面前就紧张了,虽然不至于说不出话,但到底不比他们强啊。”
“然后呢?”
“然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仔仔细细的准备再考,每天坚持写笔记,学习如何演讲,托人找关系到大学校园旁听。感谢我有个好母亲,我这么折腾了一年,我的老妈妈也没有半句怨言。”
科长说着抹了一把泪花,老人家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他了,“第二年,我就顺利考上了,在这个岗位上过了这么多年。”
“当我看到你时就想到了这么一段经历,看的出来当时的你还在为笔试成绩不理想而难过,但是你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我能感觉出来你的面试是真的非常用心地在准备的,之后呈现出来的结果也是很不错的。
给你打高分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而是我们几个考官共同的意见,你能进入我们单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啊!一时的挫折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认真对待每一件事的永不服输的心啊!”科长语重心长。
叶漓看着眼前,科长的面容含笑慈祥。
她其实内心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幻象,是自己心底深处一直渴望的世界一角。但她也清楚地记得在死之前并没有这样一段对话,如果当初没有出车祸,或许这一切都是本该发生的。
叶漓向这位朴实的领导微微欠身鞠躬,“我知道了,多谢您。”
老领导含笑不动,仿佛凝固的影像般从叶漓眼前缓缓退去,眨眼之间又回到了落霞山,走过了四分之一的问心路。四周静悄悄的,路上只有叶漓一个人,抬头仰望有些遥远的山顶,收首从容迈出下一步。
一片陡然亮起的灯光让叶漓下意识的闭眼。
“嘿,回神啦!”
眼前是一张娇俏的容颜,叶漓的视线渐渐模糊。娇俏的人儿慌忙摸出纸巾,“哎,最然这电影确实不错,但是你也不至于感动哭了吧?”
叶漓不去接她手里的纸巾,一把抱住这人,哽咽:“年年,好久不见……”
季暖年哭笑不得地回抱叶漓,“我说你犯傻了吧,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啊!”这人莫不是看电影看得太入迷了?
等到叶漓终于平复下来,季暖年咋咋呼呼地拉着她奔出电影院,“走走走,赶紧的,都快四点了我们才只看了场电影,我还想去买衣服呢!”
叶漓笑看着她,任由她把自己拉进一家商场里。
季暖年一进商店就开始不停地试衣服,每出来一次都问叶漓一次,叶漓只看着她,每件衣服都笑着说好。搞得季暖年后来直接不问她,自己在试衣镜前琢磨。
试完所有新品之后,大手一挥:“这件,这件还有那件,全部拿两套,都要了!”旁边的导购小姐姐笑得合不拢嘴。
叶漓赶忙拉住暖年,“你买这些就算了,干嘛还都要两套一样的?”
季暖年立马痛心疾首地拉着她的衣袖:“你看看你自己,这都快放暑假了,你身上还是前年的旧款。少女!你还是要追随潮流啊!”
“不是,你是给我买的?我觉得我衣服挺好的啊。”叶漓无奈。
“我送给你的衣服你敢不穿?我都不怕和你撞衫,怎么?你介意?”季暖年斜她一眼,“谅你也不敢。至于大小,我俩身材差不多,我穿上好看的你穿上也一定好看!”
“行行行,不过这些都是新品,很贵的啊。”
季暖年突然贼笑着凑到叶漓耳边:“我跟你说,之前我妈给我一张这家店的券,新品打五折,是他们公司内部的活动,过了这段时间就作废了,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买这么多!”
导购小姐姐姐麻利地结账,殷勤地把她们送到商店门口。叶漓和季暖年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一路说说笑笑。
“阿漓,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我?就在我们那里当一个公务员吧,离家近,方便照顾我妈。”
“这样啊……我以后大概就要接管家里的生意了,咋们就要分开了啊……”季暖年有些失落。
“年年,我相信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加油!我永远支持你!以后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了,但是我们还可以随时手机联系啊,有空的时候还能一起出去玩。”
叶漓看着一起度过了四年最美好大学生活的小伙伴,轻声鼓励。
季暖年被叶漓的话所吸引,眼里闪烁着期待,“真想立马和你一起去旅游啊。”
“会有机会的。”
话音未落,眼前已经没有了季暖年的身影。山还是之前的那座山,叶漓站在半山腰,泪如雨下。
季暖年是她最好的朋友,大学四年她们形影不离。因为长得还有点像,不少同学都以为她们是两姐妹。记得那时大三期末考试后,她们在学校里多留了一天,去看了电影,买了衣服。
后来再去那家商店,无意间知道季暖年当初送给她的几件衣服都是原价买的,那家店根本就没有什么内部活动,衣服从此被她珍藏了起来,再也舍不得穿。
在公交车上,她那时无比坚定地说会有机会的,谁曾想竟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擦干眼泪,叶漓再次仰望山峰,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丝机会的,上天终究还是眷顾自己的。
一阵青烟散去,环顾四周,叶漓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周围一片寂静,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前方遥遥传来一阵脚步声,光亮缓缓从远处照耀而来,混沌般的世界里走来一个小人,与叶漓一模一样的装束,黑色裹住一张小脸,细细的眉,小小的唇,她悠然走到叶漓面前。
“你是谁?”叶漓警惕地问道。
“我是你呀!”这人微笑着答道:“我就是你呀!”
“不,你不是我,你是慕瑶。”没想到居然能见到原主的灵魂,望着她,叶漓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你该怎么做呢?”慕瑶苦恼地揉揉头,恍然大悟,“哦……你该去死啊!!”尾音尖利刺耳,叶漓忍不住捂住耳朵。
慕瑶脸色愤恨,尖声朝叶漓咆哮:“是你占了我的身体!让我无处可去!每日只能在这混沌空间里浑浑噩噩!你知道这里有多可怕吗?!这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生物,什么都没有!!哈!就是现在的这点光亮都是你来了之后才有的!”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来了之后我就要给你让位?什么都是你的!”这哭声同样歇斯底里,“可是这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身体啊!!!”
叶漓拼命捂住耳朵,可是这凄厉的哭声无孔不入,忍不住大声反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你自己跌落山崖死了,我才过来的!对!”
叶漓仿佛找到了勇气,站直了身体,不停重复:“你已经死了!!”
“哈!”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慕瑶连走两步凑近叶漓,“你以为我是从山崖上跌落的?要是我真是失足跌落山崖,你以为你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笑话!”
她望着叶漓讥讽地笑道:“要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我怎么可能被排斥出身体!你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你把我的身体还来!!!”慕瑶说着,五指成爪就朝叶漓抓来。
叶漓后退,却发现慕瑶双手高举,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脸色已经扭曲,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因为你根本不是慕瑶!”
这时的叶漓已经平静,望着她怜悯道,“你不过是我的心魔。”当初她魂穿异世,占了别人的身体,总是有些不自在,“是我无意臆造出来的一个她。”
“哈哈哈,你说我是你想象的她?怎么可能?!”心魔满脸嫉恨。
叶漓缓声道,“今后,慕瑶就是叶漓,叶漓还是叶漓。”她相信她来到这里必然是有某种原因的,之前虽然无法理解,但今后不再纠结,现在的她就是完完整整的她,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确信。
原本的慕瑶或许是真的不再了,源于什么原因不知道,但以后叶漓会代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心魔咆哮:“那我呢?我呢?!我是谁?是谁?!”
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心魔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形从脚开始融化,化为一滩不断冒泡的黑水,再气化成黑烟最终消失不见。
叶漓低头叹息,抬头之际,已站在落霞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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