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这一句话,勾起林黛多少心事。
林黛便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也掀了帘子,这一看之下,也是受惊不小,扭头看看紫鹃,迟疑道:“确实眼熟。”
紫鹃笑道:“姑娘看我做什么,未见得长得像我了?”
林黛招招手:“你来。”
紫鹃不解地走过去,凑着那门缝一看,当时就惊呆了。
只听她哭道:“妈!”
原来紫鹃本是府里的家生子,她妈是船坞里管驾娘的,不知何故到了这里,蒙着嘴,捆着手,被绑在椅子上。
紫鹃一眼看过去,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极其伤心地哭道:“妈,你怎的了……”说着就要上去解了绳子。
麝月赶紧拦住:“慢着些,这……这已经不中用了……”
只见紫鹃妈露出来的皮肤皆是铁青的,翻着的眼睛也是灰白的,与那外头的夜叉一模一样。
紫鹃拿帕子捂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妈在园子里当差,她原也没指望能活下来,只是亲眼看到亲人变成夜叉,到底还是令人伤心。
更何况,是谁把她给捆了起来呢?
紫鹃哭着道:“妈,我是鹦哥,你认不出我了吗?”
那与她眉眼相仿佛的婆子只是凶巴巴地冲着她张了张嘴,神情间一丝温情也无,俨然不是她那个熟悉的亲妈了。
屋里剩下三人各怀心事,那麝月也不知自己家人在何处,思及他们可能也变成了夜叉,忍不住也哭了起来;贾宝和林黛也是相对落泪,在府里的亲人究竟也不知如何,怎能令人不伤怀。
紫鹃哭了一阵,便捂着嘴跑出去了。
林黛便悄悄地跟了出去,只见她在湘妃竹墩上坐了,满面的泪痕,神情恍恍惚惚,竟像是伤心过度,痴了一般。
林黛心中难过,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了。母女分离,不禁使她想到贾敏,勾起一段伤怀事,忍不住也眼圈红红地跟着哭。
哭了一阵,只听紫鹃道:“姑娘,我想着发葬了我妈,好歹生了我一场,早入黄泉,倒也比这样活着好。”
林黛毫不犹豫道:“好。”
林黛回去把这事情跟宝麝月一说,只见二人面上都有难色。
麝月道:“若要发葬,现在这样却是不能,需得真的起不来才行。只是……谁去行此事呢?紫鹃固然是不能动手的了,哪有打死自己老子娘的道理。这……”
这其中纠结处,林黛也已经想过了。
她沉吟道:“我出来时,偶然踢翻了火盆,见那夜叉是极为怕火的。我想这也有个道理,凭那是什么东西,就没有不怕火的。”
贾宝拍了下手:“到底是林妹妹。”
然后道:“这可容易了,我们去找了火来,一把火烧了便是。”
只是哪里有火呢?
麝月道:“虽多年不做这开火通炉的活计,可是有火种,就好办。”
火种……三人同时望向了门外的藕香榭。
原来这藕香榭便是个水亭子,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而惜春所住的暖香坞正在这藕香榭后头,从竹桥走过去过了水亭子便是。
紫鹃便在屋里看着她妈,麝月则在门口两处支应着。
贾宝向着麝月悄声道:“紫鹃正伤心,你两个一处伴去,清清静静的说一回。”
麝月也悄悄笑道:“这自然不必二爷说的。”
贾宝便对林黛道:“妹妹且在这里稍待,我去瞧瞧便来。”
孰料林黛变了脸色:“如何,你竟又要孤身犯险么?”
贾宝看那麝月往屋里去了,这才低声道:“妹妹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到底……”
林黛静了静,方道:“你看我今日可又咳了?”
这倒不曾。贾宝摇摇头。
林黛笑道:“不知怎的,我动一动,倒好像咳嗽也少了,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没奈何,贾宝只好点头道:“既如此,那妹妹便同我一道去罢。”
二人便往外走,直走到那竹桥上。那竹桥走起来咯吱咯喳的,刚一落脚,就是咯吱一声,动静很大,只是旁边再没别的路了。
两人只好蹑手蹑脚地往藕香榭里走,脚下吱呀个不住,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从前面亭子里蹿出个夜叉来。
藕香榭里却没有夜叉,只是血迹斑斑,那朱栏上更有血色的手印,拖出去几步,就连柱上挂的黑漆嵌蚌的对子上都有血痕,看着令人惊怖只余又有些神伤。
“菱藕香深写竹桥”,这话如今读起来,竟有几分血腥味了。
贾宝见了这般景象,跌足道:“四妹妹定是遇难了!”
林黛心中其实也做如此猜测,毕竟惜春幼小,奶娘年迈,身边大丫头又走了,竟是没有个堪用的忠仆了。
只是这话现在也不好说,于是便拉了贾宝袖子道:“走罢!先去暖香坞看看究竟如何。”
贾宝便有些闷闷的,道:“倘若四妹妹也变成了那蠢物,却如何下得了手!”
宝黛二人便各自握着自己的兵器,慢慢地从水面上的回廊往暖香坞而去。
走了几步,却见贾惜春的院门口盘桓着两个夜叉,大门洞开,里面隐隐也有咆哮。
林黛头皮一麻,迅速和贾宝各自闪到柱子后面,只用眼神交流。
这里面不知还有多少夜叉,后面又无救兵,倘或陷在里面,便极其麻烦。
只是到底是手足之情常依依,此番必定是要进去,一则为取火,二则即便希望渺茫,也要去寻一寻看是否有人幸存。
贾宝摸了摸身上,摸出一个荷包来。
于是把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见门上两个夜叉看过来了,便躲在栏杆后,扬手把荷包远远地扔到了水里。
那夜叉眼睛里不辨活人死人,只管看着会动的东西而去,两个想也不想,慢慢地跟了过去。
林黛觑准空当,这便握着花锄往门下跑去,贾宝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戒备着。
却说二人进了暖香坞的大门,一望便都傻眼。
那院中游荡着七八个婆子,不知是否闻到活人气味,竟直勾勾地往这边看来!
贾宝慌忙把大门带上,把门锁牢了。
里面只闻得咚咚撞门之声,而后面那两个夜叉却是发现被骗,又从河边荡了回来!
这一番前后夹攻,究竟不知如何脱身。
却说几番交手得胜后,林黛如今对夜叉的恐惧十去八|九。更兼看穿这夜叉弱点,只是耐力强而已,只要不被追上、不被包抄、不被堵进死角,倒也无大碍。
现下如要脱身,少不得把这夜叉打倒便罢。
只是这半日又是奔跑,又是近战,又是登山,且不说林黛素日里不大出门,更懒怠动弹,就连那贾宝,也是疏于骑射锻炼,体力上纵比林黛强,却也有限。
因此到这时,早已力气泄了大半,正面交手,胜负竟是莫测。
贾宝道:“不如还是先回凹晶馆歇歇再打算。”
林黛心中不赞同,这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答应,又恐如有幸存者,到这时只怕已经山穷水尽。
正为难间,林黛一眼瞥见那河边泊着一只棠木舫。于是笑道:“我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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