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将军府之前,惜音便以当家主母的身份遣散了家仆,只留了七八个平日里可靠务实的丫鬟小厮,带到了逸园。初搬来园子里,大家都比较兴奋,相比于将军府的肃寂,逸园更加舒心,有水有花。
“红莺,你分配一下大家的住房,以后你就是这园子的管家了。”
红莺拿着下人名单在分配房间,“这夕照院自是将军和小姐住,院里植了芭蕉海棠,夏日里绿衬着这海棠花色甚是好看,东边别院就给丫头小厮们住,刚好可以照看那边种的果园子……小姐,如今将军辞去官职,你俩终于可以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了。”
惜音正在整理着叶昭的衣物,那件洗得发旧的衣服上,绣着的字迹仍然可见,“红莺,你觉得阿昭,好不好?”
“将军的好处,小姐是最知道的。除去爱喝花酒的毛病,应该还算是好的。小姐为何这么问?”
手掌轻轻搓着那件旧衣裳,“阿昭的心,我并没有多大把握抓住,她属于宽广自由的天地,而非这个园子,如今她赋闲在家,与我朝夕相处,就怕到时两人脾气不投,伤了对方……”
“小姐多想了,将军自是事事依着您,怎会脾气不投?快别这样想了,等会将军回来看见您这样,会心疼的。”
刚说完,叶昭就回了来,手里捧着刚从城里买回的蜜饯,兴冲冲跑到惜音身边,“你最喜欢吃的甜食。来,尝一个。”
轻轻喂到嘴边,“红莺,你要不要吃一个?”
转身一看,哪里还见红莺的身影,只听见外边院子里红莺指导下人做事的声音,“这丫头倒是识趣。”
叶昭笑着为惜音擦了擦嘴角,“从小爱吃甜的毛病,仔细以后牙不好。”
说着又喂了一个过去,“怎么样?好不好吃?”
惜音见叶昭一副呆样,等着自己说“好吃”,假装样子说,“是不是变质了,味道怪怪的。”
看着阿昭一脸不信,“阿昭吃一个看看。”
都喂到嘴边了,叶昭扭头过去,“我不吃甜的,不吃不吃。”
叶昭从小就不喜甜食的毛病,惜音是知道的,也是她心疼阿昭的一个缘由,从小就听老一辈讲不喜甜食的人定是吃过苦头的,阿昭自小以男装示人,披坚执锐上战场杀敌,漠北那般恶劣的天气里,从敌人的尸堆与亲人的热血中走出来的,“阿昭……”惜音轻轻靠上去,叶昭慢慢退后,“又想撒娇,诓我吃甜的,我才不上当。”
叶昭一步一步退着,惜音一步一步靠上去,直逼着叶昭靠到了书架上。
“真不吃?”
“威武不能屈!”
叶昭低头看着惜音,“你撒娇也不吃……”
惜音咬着下唇,眼睛含着笑意,拿了一个甜食轻轻咬在唇上就踮脚喂了过去,叶昭措手不及,就这样被惜音流氓地喂进嘴里,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惜音,东西到嘴里也没嚼,竟整个吞了过去,卡在喉咙里咳得一塌糊涂。
“整个吞过去了?”
“……”叶昭忙跑去倒茶水,直灌了一杯下去才好,“你耍流氓……”
“想让你尝尝嘛,同甘才能共苦呀。”
“不行不行,我也要流氓,我也要那么喂你,不然不公平。”
叶昭说着就要上去亲热,“整天都知道撩,撩得我起火又走了,真是坏女人……”
惜音也没有推开叶昭,双手轻轻圈住叶昭的脖子,“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光天化日的,就不怕别人进来看见?”
“刚搬过来,都忙着收拾,谁会来?”
“红莺会啊……”惜音拉着叶昭的腰带,往内房而去,手起帐幔落,香炉缕缕飘进来,安静的午后。
“刚刚识趣出去,怎会莫名回来?”
叶昭随着惜音慢慢地走到床边,“这香的味道好熟悉。”
“你仔细闻闻……”
叶昭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迷离地,“登徒子?惜音,你又在勾引我……”坐在床沿,抬头看着,惜音手微微抬起,一头秀发散落在肩,
“阿昭喜欢吗?”
“喜欢。”
拉着惜音面对面坐在腿上,“这香的名字是哪个混账取的,以前我竟然不知道登徒子的意思……”
“你笨嘛……”惜音手掌贴着阿昭的脸颊,抚着剑眉入额,慢慢帮阿昭卸下发冠,纵使有千般万般的柔媚娇态,此刻都已丝毫没有保留了。“阿昭说要守孝,还跑去书房睡了那么些日子,阿昭是木头吗?”
叶昭低头帮着解衣带,头埋进温香脖颈中,迷迷糊糊,“我是木头,你就是那一团火……”,
“这算是情话吗……”
“床话……”呢喃着,心中猴急加上白天里行事的刺激慌张,笨手笨脚地把活结扯成了死结,“该死……”
前面还能耐着性子去解,后面干脆用力撕扯,通通往帐外扔去,抱着翻身跌进了柔软中,丝绸滑过如雪肌肤,就像被包裹在一个温湿的世界里。
香炉之上升起一缕白烟,袅袅而起,随着春风入窗,徐徐散入温柔中。叶昭想着试探敌情然后擂响战鼓大举进攻,惜音低眉随着音乐起舞,水袖轻推轻收,腰肢轻摆欲拒还迎,舞乐韵律配合得天衣无缝,锦绣被面翻红浪,耳边娇喘声声慢,巫山云雨一片狼藉……阿昭……阿昭!她迷离双眼还能看到帐顶上那偷漏进来的午后阳光。
春日傍晚的夕阳,最是温和绚烂,叶昭站在树下光影里,低头看着斑斑驳驳的地面铺满了落花。院子里有一道长长的白墙,朝西,每当夕阳倾斜把院子中的枝桠影子映到白墙上,像极了一幅画,显得院子甚是静好美满,所以才取名为夕照院。
红莺走到院门口,看着叶昭头发微微散乱,也未束冠,只穿件家居衣服站在夕阳里,威武身躯映在白墙斑斓中,倒是少了平时武将的粗野,添了几分温和儒雅。她走过去,身后两三个丫头提着热水,进了房里。
再等叶昭出来时,“红莺,今晚做两个狐狸喜欢吃的菜。等会他来。”
“好。”
红莺点头答应,又看见叶昭头发上有几瓣花瓣,踮脚帮拿了下来,边说着,“如今您减了俸禄,丝绸蛮贵,以后就别撕衣服了……”
叶昭满脸通红杵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等反应过来想反驳回去,却只见红莺背影,以及那笑声。
月初上,胡青在园子门外下马,手中拿着一卷厚厚的图纸,小厮带着他到了正厅,洗手入座,叶昭为胡青斟满酒杯。
“将军,您要的大宋地图已经给您拿来了,到底要来干嘛?那么神神秘秘的。”
叶昭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制定南下计划,先别告诉惜音,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胡青凑耳朵过去听了,“噢”了一声,“才刚住进这园子来,又想着去南方,您也真是能折腾。”
“又不是立即南下,先计划计划,等我一切安排妥当,惜音只负责玩就行。”
胡青听着这话,打了个寒颤,“三句离不开惜音惜音的,也够肉麻的,整天在我着光棍面前提媳妇,让我情何以堪呐!”
“你还敢说,叫你娶,你不娶,如今都在兵部做事了,也算为你老胡家光耀了门楣,就还差一门媳妇。”
“媳妇的事,强求不来的……不知道夫人娘家还有没有其他姐妹,温柔貌美的,给我说一个过来做媳妇。”
“我呸,敢情你惦记着我碗里的?别做青天白日梦了……”
“说笑说笑,哪敢和您扯亲家啊,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狐狸陪着笑脸,“将军,这南下路线,打算怎么走?”
“我不再是将军了……”叶昭眼神闪过悲伤,只是一瞬间,打开图纸来,“惜音想去苏州。”
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地点和辅助线,横纵交错,叶昭看到了“苏州”两字。
“既然如此,从汴梁出发到应天府,再沿着淮南东路下扬州,扬州可转水路下苏州,两岸正值深春,杨柳晓堤,湖光山色,最是怡人,夫人肯定会喜欢。”
叶昭看着图纸,点头,“狐狸就是狐狸,果然想得周全。”
两人边吃边讨论着,叶昭拿笔记下路线,字虽然不算熟练,也写得工整,连身为军师的胡青都大吃一惊,竟怂恿着叶昭去考科举。
叶昭这段时间都在策划南下的路线,偷偷做了一本小册子,名曰“昭惜南行规划册”,预计要买什么东西,带什么人,具体到一天走多少路程,落脚点是在哪,都一一记录在册,偷偷天天揣在怀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在这园子里待着,除去每天早上的晨练以及先祖堂给母亲上香请安外,她是闲着的,偶尔能拿书看,但没看两刻钟就扔了书去园子外的竹林中耍剑去了。
惜音先是召集了下人宣讲了以后这园子里的规矩,然后分配仆人的任务,谁守夜,谁负责厨房,谁又负责庭院洒扫,谁又负责茶水等等。通过惜音的整顿,园子里还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并无人怠慢。
叶昭不太耐烦家事,也没有多管,看着惜音忙里忙外的,叶昭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不是骑着快马进城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回来哄惜音开心,就是运用身轻如燕的轻功来回于后山,采各色各样的花卉,让惜音插着玩。白天里两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说两句话,红莺总在这个时候送东西进来,晚上回到房里关上门,终于是面对面两个人了,叶昭换好衣服上到床来,惜音早已入睡了。
惜音睡得迷迷糊糊间,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后窗幽幽进来,似哭非哭,像笑又不是笑,时断时续,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她往叶昭怀里靠了靠,紧紧捂在被窝里搂着叶昭,“阿昭……”
“……”叶昭依然睡得很好。
惜音又听了听,感觉那个声音消失了,于是又把头露出来,侧耳去听,那声音又幽怨响起,仿佛越来越近。
“惜音,怎么了……”叶昭被搂得快踹不过气来,发现惜音全身热乎乎的在冒汗,“是不是不舒服?”
“窗外有声音……哭声。”
叶昭听了听,“没有啊,什么样的哭声?”
“或许是我听错了……”惜音见那个声音消失了,加上叶昭在身边,也就不那么害怕,但她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窗外确实有声响,是谁在外边呢?
第二天早起,惜音趁着叶昭晨练的机会,围着院子走了一圈,竟然发现屋子后面的池塘边上留有焚烧冥纸的灰烬,虽然被刻意用花草遮掩,或许是匆匆忙忙,竟然露馅了。
“红莺,你暗查一下,谁做的。”
“是,我会查清楚的,刚讲了园子里的规矩,就如此放肆,竟在主人卧房后焚冥。”
“焚冥祭奠自是有苦衷,你查就是,罚与不罚,我来做主。”
“是!”
红莺微微迟疑,还是答应了。
谁知,到了晚上还是能听到那个声音,惜音向来睡眠浅,容易被吵醒,叶昭睡得沉,叫了两声才醒来。
叶昭蹑手蹑脚地来到后窗下,靠近去听,来不及意识,突然有个影子就映在了窗户纸上。
叶昭先是被吓了一跳,后反应很快,大叫一声,
“谁?谁在外面?”
那个影子没有答话,听到叶昭的声音就跑了,跑得极快。叶昭赶忙开门追出去,但是白茫茫的月光下,哪里还见人影,院墙边的灯火摇曳在夜风里。
“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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