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来临得特别早，不过晚上七点，天就已经在没有灯光的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清零从地铁站出来，行走在通往公寓的小道上，清瘦的背影形单影只，仿如一盏被淹没在树枝里的路灯，高耸着，却让人看不清发出的光芒究竟是明还是暗。
莲花山社区公寓紧挨的大楼，许多窗户灯火通明，绝大多数是几人组成的小家庭，传来做饭翻炒的声音、小孩哭泣欢笑的声音、电视节目的声音以及大人呵斥小孩的声音等等，这些声音如食物散发的香味，勾引着人的种种感官欲望。
清零从楼下望着自己家和逗逗家黑漆漆的窗户，心里再次空落落的。
走进电梯，与一个戴口罩的女人擦肩而过，清零闻到一股多年前熟悉的香水味道。很想追出去询问，却被电梯门挡在里面，等再次按键开门时，那个女人早已消失在晕暗的社区景色中。
是她吗？
清零忍不住苦笑。这个世界上，用同样香水的人有千千万万个，而当年离开自己的好友却只有一个。
想起在哈尔滨王永杰与西餐厅老板互相拥抱嘘寒问暖的情景，清零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打开灯，当目光掠过客厅、厨房、房间的时候，冰冷的空气里瞬间透着绝望和崩溃。
将身躯紧缩于沙发上，再也忍不住泪眼模糊。
为什么，我要逼迫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
王永杰在南山蛇口的家里，阅读林清零在《西游记》中细小而繁碎的笔记注解。他越往深里读，就越发觉得，自己对林清零的看法可能一直都错了。
有的人善于伪装，只要戴上面具改变一下穿衣风格和行为，就会变成一个与原来完全相反的人。从《西游记》中的笔记来看，看《西游记》的林清零，和做一个小白兔人设的林清零，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写笔记的她，腹黑幽默，口吐莲花，妙语连珠，透着霸道和自信。
公司里的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说话苍白无力，对人对事躲躲闪闪，除了交给她的工作出色完成以外，总是一副身心寡淡荤腥不沾的姿态。
真的只是因为一段无结果的初恋打击成这样？王永杰直觉，林清零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
按照规定的时间，林清零携带年终报告来到一家酒店的大型会议厅里。公司的同事已全部来齐就座，王永杰和李小媛站在门口迎接陆续进场的领导们。
清零、谭耀龙和小荷习惯于挤在最后面的位置当一行可有可无的打酱油者。
年终总结兼新年大会步骤一切都在王永杰的掌握之中。人员全部到齐后，先来一段欢迎致辞，然后请每一位领导致辞。致辞过后，进入念报告环节，同事们一个接一个上台念稿。
念稿环节枯燥乏味，按照帅气多金的王大总监要求，朗读报告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念，要口齿清晰的念，一字不落地念。
台上的人努力念，台下的领导们无不哈欠连天一脸戾气，愤恨的眼神杀气十足。
谭耀龙在后排看得心里挺爽，回想起自己出差陪同王永杰去总部开会时，前面那帮老股东凶神恶煞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哼，你们也有今天！”
所以说，不要惹老奸巨猾的人，更不要得罪王永杰。
小人物做事，没本事的话还是不要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也正因为深知此道理，谭耀龙就算再喜欢林清零，也只能在她旁边插科打诨混下日子，其余的就不幻想了。
集团总公司的领导们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上午，该死的念稿还未结束。王永杰心胸开阔为大家着想：“到饭点了，大家先去酒店食堂吃饭，下午两点接着开会。”
老股东吴东仁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今天的会就到此结束吧，我想大家都已经学习得差不多了！”
其他领导同仁纷纷点头：“就是啊，王总监的新年大会让我们受益匪浅。”
王永杰坏笑：“这怎么行呢！公司还有一半以上的同事没有展示他们的工作心得，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片真心和努力。要知道，为了写一篇高质量的工作总结，熙福珠宝深圳分公司的同事全部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熬夜完成。所以，下午继续！”
当着众人的面，吴东仁不好再次拒绝，只好面露凶色带领一帮人走出会议厅。
站在门口引路的李小媛，被趾高气扬的高秘书狠狠瞪了一眼。
而这一切，都被王永杰看在眼里。
————
谭耀龙推醒趴在桌上睡着的清零：“喂，起来吃饭了。”
清零睡眼朦胧，问：“结束了？”
谭耀龙坏笑：“想的美！下午接着念，不是还没有轮到我们吗？”
清零看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往门外走去，打开手机，已是中午12点多。
小菏提议：“我们去酒店外面吃中饭吧。食堂的饭肯定很难吃。”
谭耀龙点头同意，清零亦说好。
清零打着哈欠：“真佩服你们，竟然能坚持一个上午不犯困。”
小菏笑道：“除了你睡觉外，公司所有的女同事都在欣赏帅哥呢！”
清零不解：“帅哥？”
谭耀龙解释：“我们的王总，像个监考老师一样坐在讲台旁，跟所有人面对面坐着！”
“哈哈，我能想像那帮领导，现在的脸肯定全都扭曲了…”谭耀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出会议厅，三人见一堆人排队等候电梯，决定走楼梯到一楼。
小菏问：“我一直觉得，王总举办这次会议好像是故意的。”
谭耀龙打趣：“脑袋终于见长了。王总他就是故意要整我们呢。”
小菏撇嘴：“我倒觉得在整那帮领导。”
因趴着睡觉的缘故，清零感觉头晕脑胀，扶着楼梯慢慢下楼，对谭耀龙和小菏他们的对话略感无奈。
这么明显的事情，两人都能聊个半天。
好不容易到一楼，楼梯正对面的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
是王永杰、吴东仁和高秘书，与清零三人正面碰上了。
清零与高秘书互望着，两人脸上均是震惊和诧异。
“林清零？”
“高言婷？”
只觉一股寒意和喷涌而出的愤怒从脚底而生直到占据整个脑袋，清零满眼怒火地看着高秘书。
恶毒的女人！
时隔三年，竟然又在这里碰上，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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