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钢铁侠最终被劝走了。

伊妮斯带着卢修斯去到了咖啡厅，她让员工提早下班，整家店就剩下他们两人。

“男朋友？”

卢修斯说了来曼哈顿后的第一句话。

伊妮斯摇头：“只是朋友。”

顿了顿，又问，“你知道他吗？”

“当然，鼎鼎大名的超级英雄。”

卢修斯说，略带讽刺。

伊妮斯惊奇了：“我以为巫师界还那么封闭。”

卢修斯微微颔首，“依然封闭，但比以前好了很多。”

尤其是在变种人和超级英雄层出不穷后，巫师们感受到了威胁，许多人主动去接触外界获取信息，巫师界的风气便慢慢打开了。

而因为伊妮斯的关系，卢修斯对麻瓜的接受度也比其他贵族更高。虽然依旧嫌弃和看不起，但至少该谈生意赚钱的时候绝不手软。

“你去了哪里。”

卢修斯说，语气平淡的甚至不像是问问题，“在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但他问的问题显然不似语气那样冷静，合格的贵族社交从不随意刺探别人隐私，更何况还是以这样一种直白的方式。

“去了很多地方。”

伊妮斯靠着椅背，她早不像从前那样傻白甜了，说一半藏一半地轻松应付过去，“对我来说，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远比你们要久，卢修斯。”

卢修斯打量着她几乎和毕业时没有差别的相貌，其实并不觉得多意外，早在伊妮斯表露出她不同于巫师的力量后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她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不仅因为卢修斯足够敏锐，还因为伊妮斯在一开始一直呈现一种跳脱于框架外的状态。她难以掌控，因为她行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像是什么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一样。

她像是从一幅画里或者一本书里走出来的人，从平面变为立体就是她融入世界的过程，而卢修斯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伊妮斯撑着下巴，说：“伏地魔——”

卢修斯极细微地颤了一下。

伊妮斯接着说：“回巫师界的时候，我花了点时间简单地收集了一下信息。我听说他失败了，被哈利·波特杀死了，但其实没有，他只是蛰伏起来了，对吗？”

卢修斯没有回答，他挽起袖子，露出依旧清晰的黑魔印记，在伊妮斯看了一眼后又很快放下。

伊妮斯皱起眉：“我在哥谭的时候，遇到两个食死徒。他们似乎是要找什么东西，劫持了一整个餐厅的人，想以此为条件或是筹码和……人打听消息。”

她本想说蝙蝠侠，后来又觉得卢修斯大概不会知道，便含混了过去。

“你觉得，他们会是为伏地魔做事吗？”

卢修斯沉默了很久，伊妮斯不清楚他是在思考还是什么，而后便听到他缓慢地说：“或许。”

“他找过你吗，伏地魔。”

“目前还没有。”

“但总有一天会的，你也知道，不是么。”

伊妮斯说，又问，“你还要跟着他干下去？现在转换阵营来得及，卢修斯。”

当初后期的时候，卢修斯不是不后悔，而是已经无法回头。

“没那么简单。”

卢修斯说，“我是食死徒，这是既定的事实，所有人都知道。”

“可你逃过了阿兹卡班。”

伊妮斯歪头，“卢修斯，你不是做不到，你只是没下定决心。”

卢修斯低头，心中暗叹，她还是如此了解他。

一如当初。

“我会帮你，如果你想反悔的话。”

伊妮斯说。

“我和邓布利多关系还不错，”她有些得意地说，她当时直来直去的性格其实更符合格兰芬多，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分院帽丢进斯莱特林，“而且——”

她催动力量，戒指绽出红光。

“我比以前强大了很多。”

伊妮斯说，漫不经心地看着红雾在指间穿梭，“其实就算是以前，杀了伏地魔，我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以前还没这么强大的心理去支撑她出杀掉一个人的决定，也缺乏一个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听见这话，卢修斯抬眼看她，但从她的神情和姿态他就看得出来，伊妮斯这么说不是因为还喜欢他，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绝不会是仍对他留情。

他又收回眼神，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他不该抱有期待的，卢修斯早就认识这一点，伊妮斯的性格可不是软绵绵的、认准爱情这个死理的纯良无辜的小白兔。

但即便如此，当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感觉到……

难过。

卢修斯像是疲惫一样地微微阖眼，他没想到到头来，困在围城里走不出来的人竟成了他自己。

伊妮斯·兰斯洛特是卢修斯·马尔福人生里的一个异数。

在遇到她之前，卢修斯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儿。

热情，善良，跳脱，没心眼又直肠子，有时候很闹腾，就像他最讨厌的格兰芬多。

可是她又细心周到，思虑周全，她的思维方式其实很斯莱特林，卢修斯考虑事情的方面她也会想到，只是最终总有那么点格兰芬多的基因影响了她的决定。

伊妮斯的力量很强，这是少年时卢修斯被父亲属意去和她打交道的原因。她也知道这一点，她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不在意，或者是懒得在意。

后来时间愈久，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开始的，他们就在一起了。

是伊妮斯先告的白，卢修斯本是不愿的，他向来冷静自持，知道这事注定没有结果，他不想伤害她。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

在看见伊妮斯站在树荫下，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的时候，卢修斯看着她琥珀色的双眼被午后的阳光映照得明亮而灿烂，仿若浩瀚星海。他一个没忍住，低头吻了她。

卢修斯事后回想起来仍会后悔。

卢修斯·马尔福已经年过三十，为现任马尔福家主，他经历了父亲去世、黑暗君主的没落；从霍格沃茨毕业没多久，家族的重担就全压在他一人肩上。卢修斯没有路可以退，父亲死后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周围全是豺狼环伺，所效忠的人又令他大失所望，然而即便有所悔悟，彼时也早已是身陷囹圄，脱身不得，只能咬紧牙关走下去。

黑暗君主败落后，他陷进泥潭，又逼着自己奋力站了起来。无数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辱骂咒骂着，凤凰社和民众骂他贿赂法官、谎称自己被控制才逃过被押入阿兹卡班的命运；食死徒骂他卖主求荣，跪.舔魔法部和凤凰社。

但他依然走了过来，不损半分贵族风度。

时至今日，除了儿子以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再触动他的心弦；除了家族以外，也很少有什么能够再让他有那样浓烈的情绪波动。

但在今天遇到伊妮斯之前，卢修斯回想起那片午后的树荫，仍会后悔。

如果他当时没有答应伊妮斯，他们就还会是朋友，还可以时常见面，坐下来聊天。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远走天涯，除了这间屋子什么都没留下，连西弗勒斯都有一封她的亲笔信，可他什么都没有。

刚开始，卢修斯经常会去伊妮斯的小屋，一坐就是半天。后来时间愈久，加之琐事繁多，他便也有意地，渐渐减少了去的次数。

马尔福是聪明人，他不想和自己过不去，更不想做出把自己困在过去这种感情用事的愚蠢举动。

已经二十年了，卢修斯一度以为感情早就淡了，他甚至都要忘了当初拥抱伊妮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他为此感到松了口气，他以为自己放下了，但直到今天在小屋见到伊妮斯的那刻，卢修斯才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二十年来，什么都没有变。

她的样子还是如此清晰，卢修斯毫不费力地就可以想起她的眼睛，她的笑，她靠在他怀里、躺在他腿上看书的样子。

仿佛就在昨天。

所有的事情都未曾开始，他们也从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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