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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师，我跟杜晏飞联系过了，他说这几天都有空，随便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还说对自己将要和周末配音社团一起合作非常期待。”
刚才杨依依眼看形势不对，连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她马不停蹄地给杜晏飞打电话，还没走到寝室楼下，就给了程素答复。
“那行，明天大家都没事吧？我们就从明天上午开始好了。”
“嗯……你们先开始，刚才小轶跟我说京山工作室那边明天上午有点事，不用等我，我办完就来。”归景边说边向小轶使眼色。
“……嗯嗯是啊，那边好久没去了，的确有些事要处理。”小轶不愧跟了归景很多年，只要归景一个表情，他就知道该怎样接话。
“好。”程素说。
“哦对了，我已经请好了一个指导老师，你们确定好具体时间告诉我，我去转告他。”归景说，“毕竟这是我们全程第一次做广播剧，还是有个老师在会比较放心。”
“嗯。”
程素的脸色还是很憔悴，归景很想问问他现在心里有没有感觉好点，但又这个答案太过明显，他也不忍心再去戳程素的痛处。
会过去的吧，归景心想。
我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小轶你先去把车子发动一下。”归景指挥着小轶说道。
“那……你们上去吧，我也先走了。”
“明天见。”
“明天见。”
“哥，你刚说京山那边明天有事？什么事啊？”车子刚驶出校门，小轶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事。”
“那你是自己有其他安排？”
“嗯，我要找王潇聊一聊。”归景回答着小轶，给王潇发去了一条短信。
—明天上午九点，幻月之声楼下的咖啡厅，我要见你。
这下小轶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归景找王潇有什么事。他现在有点担心，不是怕归景的战斗力比不上王潇，而是王潇万一要是受到刺激，会不会变本加厉。
可他终究没有说。
归景，在他眼里是个倔强又执拗的人，自己认定的事别说九头牛，皇帝都拉不回来。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都无法拒绝的理由。而且，他身上有自己不曾在同龄人身上见过的成熟，他相信归景能处理好这件事。
归景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洗澡穿衣服，煎完鸡蛋倒完牛奶，清晨起床六件套做完，归景看了下时间，八点还没到。从这里到王潇的办公室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
楼梯缓缓下行，归景心想还能提早一点时间到，正好。
他坐在车上刚要发动，想起可以带上一样重要的东西。他匆匆锁车上了电梯，把书房里那只买了很久却一直没用上的录音笔放进口袋。
直到上了大马路，归景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工作日的早高峰时间开上这条道，换种说法叫做死路一条。
这个时刻的水城总像得了起床气，带领整座城市的车辆呜呜啊啊不肯醒来，放眼望去，一片红色的汽车尾灯仿佛连到了道路尽头。
要不是归景还赶着见王潇，他还可以在路上打上好几盘连连看。
他估摸着自己可能会迟到，出于礼貌，他还是给王潇打了个电话。
“约这个点不知道要堵车？”王潇似乎已经坐在咖啡厅里喝起了咖啡，慢悠悠的咕噜一声从听筒传来。
归景无言以对。
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咖啡厅，只不过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四十分。
“不好意思出门晚了，路上太堵。”归景看了一眼王潇就别过了头，对此时正走上前来的服务生说了一句，“一杯热的……”
“焦糖拿铁，在十分钟前给你点了。”
归景坐下来，姿势有点僵硬。不过他迅速呼吸了一大口，调整好自己的动作和面部表情，然后偷偷按下了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
“这不，咖啡来了。”王潇呵呵笑，像是一点都没有在意归景迟到这件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
归景拿搅拌棒搅了搅咖啡，从容不迫地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说呢？”王潇狡黠一笑。
“昨天网上的那出闹剧，是你安排的吧？”
王潇笑而不语。
“如果你要打程素的主意，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哎哟小景你这可就说笑了，打程素的主意做什么，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呀，这你是知道的。”
“你别，”归景呛了一口，“你别说喜欢，一听到从你的口中蹦出这两个字，我就忍不住犯恶心。”
他又冷笑一声，“呵，你也配说喜欢？”
王潇倒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们归大少爷果真是红了呀。怎么，和程素那小白脸死灰复燃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可别忘了，谁才是陪你走过你最艰难那段日子的糟糠妻。”
“关于过去我真的很抱歉，的确是我辜负了你。可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甚至相当确定，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付出的是真心。”
“是是是，也不过就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托人打听别的男人的消息，一听说他拿了配音比赛的奖就迫不及待签下他，还丢下我跑到水城亲自找他。如果这他妈的都算真心，那这真心未免也太敷衍。”
归景没说话。
“敢做不敢当？”
“……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这样一棒子就给我做了有罪推定，我也没办法证明自己当初对你不是虚情假意，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害程素了。”
“算我，”归景顿了顿，“求你了。”
他站起来，神情严肃认真地对着王潇鞠了个躬。
王潇有点懵。
他以为说不定会争吵，会谩骂，甚至打架都行。可现在，归景对他鞠了个躬。
他妈的，鞠躬算什么意思？
他气不打一处来，胸腔里空有一团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脑袋里，突然冒出了那个夏日午后的惊鸿一瞥。
操场边，一棵香樟树下，一个穿着灰粉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生，一把原木色的民谣吉他。
正值黄昏的阳光已不再像正午那般具有杀伤力，柔和的橙红色光影将那个男生勾勒出温柔又暧昧的轮廓。
因为隔得不是很近，他听不清他唱的是什么。但从他略带忧郁的眼神和一次次微张的嘴唇里，他能看出他并不快乐。
可这并不妨碍他一下子夺走了他的心。
他轻轻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像是丝毫未察觉般，继续弹着他的吉他，唱着他的歌。
一个听着，一个唱着。
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由音乐在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从此，他时而穿过他的大门，撩拨他的琴弦，也亲吻他的喉结；他时而来到他的身边，摸摸他的左耳垂。
他们形影不离，默认对方为朋友，为知己，为……爱人。
他成了他的小太阳，在每一个布满阴翳的日子为他扫去所有灰色。
他们一起跨年看烟花，在一片绚烂中十指相扣，许下未来有你的承诺。
他笑着他的笑，梦着他的梦。
有时他甚至还会幻想，等以后两个人都老了，就找一个人烟稀少的世外桃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果没有那场酒，可能他真的以为，他们将会一起相伴着看几十年的日出和日落。
在他快要占有他的时候，他喊出了程素这个名字。
所有曾经在不经意间动过却又很快忘掉的怀疑念头就像一块块拼片，在这一霎那如被施了咒一般，自动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拼图。而这副拼图的名字，叫程素。
就叫程素。
他只记得那一夜的寂静被玻璃酒瓶划破，而乱飞的玻璃渣不仅让白衬衣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也在他心里刻下了永难磨灭的伤痕。
他为他包扎好伤口，穿好衣服，擦干眼泪，然后转身离开，动作流畅得像是被装上了一流设计程序的机器人。
他想起他们一起去爬太平山，在太平山顶，他说出那句“我会永远爱你。”
每一句誓言在说被出口的那一瞬间，都让说出来的那个人赋予了片刻的永恒。不管未来怎样，至少此刻，拥有对方绝对的真心。
这个解释已经成为真理。
而在后来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也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即便他拥有的只是片刻，可永恒由片刻组成。
可现在，这个曾经给过他短暂永恒的男人，正为了另一个男人向他鞠躬求情。
他不允许自己这个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此低三下四，哪怕是对自己。
“呵，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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