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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藤原宅，源博雅再度问风间薰：“姬君，你真的不知道吗？”
风间薰答道：“我记得日本学习唐国、熟读唐国典籍，怎么，连国赖长君都不知道？”
日本的问题其实跟唐国古代封建王朝一样，左不过是大权旁落而已。只是唐国没有日本的运气，日本靠着神道教宣称天照血脉，好歹获得了一部分民心，所以即便是大权旁落、王室颜面扫地，可终究还是传了下来。
至于唐国的历代封建王朝，皇室末裔的凄惨，真的是死都是解脱。
坐在旁边的安倍晴明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熟读唐国的历史，再回过头来看日本，其实问题显而易见，不过是皇族跟外戚之间的那点儿事罢了，完全没有唐国的宫廷来得复杂，这也要拜日本没有宦官之利。
但是，即便没有宦官，日本宫廷里的事儿一样不少，至少眼下关白兼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以稳子中宫的名义立朱雀上皇为天皇的监护人，实际上却是大权在握，新任天皇即便已经年满二十岁，依旧是傀儡一只。
“但是，唐国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怪圈，日本，日本就能避免吗？”
“唐国国土广袤，所以才会出现皇家鞭长莫及的状况，而这些地区又会因为天高皇帝远百姓不知帝王而变成反皇势力的重灾区。对比之下，日本国土狭小，容易治理，从难度来说，根本就是普通级和地狱级。所以，加油。”
这句话，风间薰说得十分不负责任。
反正历史上日本是成功了，压制了藤原家的摄关政治，但是短暂的院政时代之后就进入的幕府时期，依旧大权旁落，只不过这一次不止是天皇，就连上皇到公卿都变成了摆设。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源博雅听得出来，日本最后应该是成功了。
他非常高兴。
而另一边，安倍晴明却皱起了眉头。
他总觉得风间薰的话中有话。也许皇家的确拿回了权势，但是，是否付出了别的代价呢？
所以，等源博雅走后，安倍晴明让妻子准备了酒菜，专门来找风间薰赏月，顺便套话。
“日后皇宫里将会多出一景呢。”
既然是神谕，自然就有人照做。有了食物，皇宫里的麻雀自然会越来越多。
安倍晴明口中的一景，便是指这些麻雀。
“避开源氏公子，要求与我赏月，晴明公有话直说。”
安倍晴明道：“宫中要热闹起来了。”
这次的入内雀事件对于皇家和藤原家都是不小的冲击。为了防止被逼退位，日后的天皇肯定会豁出一切地跟藤原家争权夺势，同时，藤原家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自保。所以晴明才会说，宫中要热闹起来了。
风间薰道：“的确。”
“姬君认为，天皇可会撤除太政大臣之职？”
很久以前，摄政一职只有皇族才能出任，但是曾经一度被藤原家窃取。在安倍晴明看来，藤原忠平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从他身负关白和太政大臣两个重要官位却没有沾染摄政一职就可以看出。
“天皇家，有这个实力吗？”
没有。
朱雀上皇本身即是个傀儡，皇太后又向着娘家，天皇只能依靠妻子的力量。
但是弘徽殿女御安子本来就是藤原家的女儿，她父亲藤原师辅就是藤原忠平的次子。也就是说，虽然是朱雀上皇的胞弟，但是这位天皇其实也是靠着藤原家的力量践祚的。没有藤原忠平父子，他也只是个亲王而已。
换而言之，别说是撤除藤原忠平身上的职位，这位新天皇怕是连广纳后宫都不敢。
除非弘徽殿女御怀孕。
就在安倍晴明跟风间薰说起宫中诸事的时候，弘徽殿女御藤原安子也在跟身边的女房们说起风间薰。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姬君呢。”
“幸亏她不是斋王。”
“是啊是啊。”
日本是个讲究血统的地方，虽然藤原家是臣子之家，可是藤原家的主母就不乏内亲王出身，所以藤原嫡系出身的姬君，还没几个会悚了内亲王。
也许念不出来那句唐国的俗语，但是她们用实际行动验证了那句话：落地凤凰不如鸡。
但是斋王不同。
自古以来，日本皇室就有在内亲王中挑选适龄者送去伊势神宫的传统，这位被选中的内亲王就任之后就是斋王，一般来说，斋王卸任只有一个情况：新天皇践祚。
而卸任的斋王要么是终身不嫁，要么就是进入新天皇的后宫，成为中宫。
让安子庆幸的是，之前的醍醐天皇也好，朱雀上皇也罢，都是在位时间颇长的君主，因此，醍醐天皇的斋王早已过世，而朱雀天皇的斋王更是在伊势侍奉了十七年之久，已然上了年纪，不适宜入宫。若非如此，她们藤原家也阻止不了斋王入内。
若换成是一位内亲王，安子都敢说，皇族和源氏一族会联合起来，让她成为天皇的中宫，即便她才是御息所（太子妃）也无用。
但是安子也很肯定，得到了神谕的皇族和源氏一定会做些什么，比方说，要求她的丈夫广纳后宫什么的，让别的女人进宫，成为天皇的女御，然后为天皇生下儿子。
这让安子十分暴躁，偏偏她表面上还不能有所表露，不能给别人攻讦她的机会。
——皇子，我一定要先生出皇子才行。
这样想着，安子忍不住对外张望。
她的女房近卫局道：“安子夫人？安子夫人？”
“诶？”
“您怎么了？”
安子道：“不知道今天天皇会不会来。”
安子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只怕那位唐国姬君的话，已经被她丈夫听进去了，也许她丈夫这会儿正想着要跟别的女人生下入宫后头一个皇子。
想到这个可能，安子越发焦躁。
她暗暗咬牙：
——靠着我娘家的势力被封为太子，又靠着我娘家坐稳天皇之位，您若是对不起我，对不起我……
安子心乱如麻。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帘子被卷起的声音。
“安子，眉头深锁，你在烦恼什么呢？”
来人不是天皇，又是何人。
安子连忙行礼，这才道：“我们方才在说唐人姬君。也不知道那位唐人姬君在长歌和汉诗上面的造诣如何，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探讨。”
天皇道：“既然如此，你何妨让源博雅代为转送书简。”
安子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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