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博雅跟六孙王经基并不熟悉,因此,当他跟着安倍晴明来到六孙王经基的宅邸的时候,六孙王经基明显流露出了防备:
“原来是中务大辅。传闻中务大辅与安倍博士乃是挚友,我还以为传言有误,如今一见,却是我偏听偏信了。”
“哪里。兵部少辅见笑了。兵部少辅勇武过人,平将门之乱,战功赫赫,令人闻之神往。”
“哪里哪里。”
六孙王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这个胆敢自尊帝样的狂悖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虽然是藤原秀乡给了平将门致命一击,连平贞盛也名声大噪,但是六孙王却不认为自己在那一战中表现就不如平贞盛了。他觉得平贞盛只是运气好而已。
“那个……关于拙荆之事,风间姬君可有话说。”
安倍晴明道:“正是风间姬君让我二人先来了解状况。不知道尊夫人现下如何。”
六孙王经基:“既然如此,两位且跟我来吧。”
六孙王经基怎么也是贞纯亲王的长子,这座宅邸也完全符合天皇之孙的派头,占地颇广,出了前厅,经过两个转角才听得前隐隐传来诵经声。
六孙王示意道:“这边请。”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见那边过来一个侍女,走到近前跪下奏道:“大人,吴叶夫人咳得厉害……”
六孙王不耐烦地道:“不过是咳嗽而已,哪里就这么娇贵起来!你跟她说,要么她自个儿保养着,要么就让她回娘家去。”
源博雅吓了一跳:“请问这位吴叶夫人……”
“下面的武士进献的美女,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就是眼皮子浅,让二位看了笑话。请。”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哪里不知道的?当下笑笑,往里走去。
到了正院,只见当中一个大火塘,这会儿正燃烧着熊熊大火,两侧坐着几十个僧侣,正在念着经文,现在一片“牟恩牟恩”念经声,还有一个白衣红袴的巫女,挥舞着桔梗摇着铃铛为正夫人驱邪。
一入正院就听六孙王急道:“如何了?”
边上的侍女摇摇头。
六孙王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道:“见笑了。我原本是想请风间姬君为拙荆驱邪的。就是不知道风间姬君意下如何,是否愿意接受请托。”
六孙王很清楚,自己虽然是天皇之孙,可是如今的天皇却是宇多天皇一脉,他这个清和天皇之孙不被边缘化都很好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成为武将。
可是清和天皇之孙加上武将的身份,也让他举步维艰。六孙王很清楚,一旦他被降为臣籍,只怕他连殿上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争取。
这样的他,又如何能请得动一位颇得神明宠爱的巫女呢?
安倍晴明道:“很抱歉,六孙王殿,比起驱邪,姬君更擅长斩鬼。”
“斩鬼?”
“是的。”
“原来如此。”
六孙王明显以为这是推托之词。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侍女尖叫一声,那些和尚们也慌成一团,还有人吓得冲出门去。
六孙王大惊:“发生什么事情了?”
“鬼!”
“是鬼!”
只见火光照射在几帐上,清楚地呈现出了一只带着鬼角的影子。
这是!
“夫人!”
六孙王大惊失色,连往内室冲去。
内室里,只见他的正夫人脸色苍白地昏睡着,而侍女们则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六孙王一掀被褥,从正夫人的身边挖出了自己的佩刀,
拔刀!
一声清越的刀鸣声,刀锋映着火光,反射在几帐上。
几帐上的鬼影立刻消失不见。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惊呆了。
站在帘子外面,源博雅问道:“六孙王,请问尊夫人……”
“没事。还活着。只是一直昏睡着,不曾醒罢了。”
这么无知无觉地睡着也好,总比醒着受罪来得好。
“请问方才的鬼影……”
“这阵子经常这样,也不知道这恶鬼为何盯上了拙荆。不过每一次,都会被我的佩刀给惊走。”
源博雅道:“难怪您会把佩刀放在尊夫人身边。”
安倍晴明道:“六孙王,有一件事情,下官有些在意。”
“何事。”
“请问那位吴叶夫人的寝室在何方?”
“难不成你们是怀疑吴叶?她只是个妾室。”
宠爱归宠爱,但是六孙王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妾室扶正。
“不知道六孙王可曾听说过,嫉妒能让女人化为恶鬼。”
六孙王一惊,连忙站了起来:“走。”
无论是那个女人引来的鬼还是那个女人变的鬼,他都会将之斩杀!
吩咐侍女照顾好妻子,六孙王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出了正院,沿着长廊走了许久,这才到了一座极精致的院落,院门后的走廊上甚至还有落叶。沿着走廊往里走了许久,这才抵达卧房,却看见一女子同样面色苍白躺在那里,两个侍女坐在边上低声哭泣。
六孙王进来的时候,两个侍女根本就没有留意,直到六孙王站到她们面前,她们才反应过来。
六孙王不耐烦地道:“吴叶怎么了?”
年纪稍长一点的侍女答道:“回大人的话,吴叶夫人之前吐了血,已然昏迷不醒。”
六孙王皱起眉头,想呵斥,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倒是安倍晴明,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块帕子。
源博雅很奇怪:“晴明,有什么不对吗?”
晴明举起帕子:“你有没有觉得这块帕子有什么不对劲。”
源博雅仔细看了看,道:“这不像是血的颜色。”
太鲜艳了。如果是人的血液,应该是暗红色的,而不应该是这种鲜红的。而且这种红跟鲜红比起来,又淡了一点。倒是这血腥气,不像是假的。
难道这就是吴叶咯出的血?
安倍晴明道:“六孙王,这个,我能拿走吗?”
“当,当然可以。”
六孙王也发现了不对劲。
出了六孙王宅,乘坐这牛车返回,源博雅将那块帕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道:“现在开始变深了。难道我们之前弄错了。”
安倍晴明望着窗外,忽然道:“有没有弄错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有麻烦了。”
源博雅先是一愣,等他转过头去,一看,脸色大变。
只见在他们身后,火光冲天,远处兵卫府的武士官人们纷纷往六孙王宅跑去。
“这是!”
源博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安倍晴明道:“愚蠢!”
“我们要回去吗?”
安倍晴明想了想,道:“还是跟风间姬君说明情况为先。”
“天哪!”
安倍梨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有没有可能是走了水?”
虽然心里想的是另外一番话,可是嘴上,安倍梨子却不能把天皇之孙说得那么坏。
源博雅悻悻地道:“太巧了。”
他们才拿走了那块带血的手帕,六孙王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且看方向,就是那位吴叶夫人的居所。
这实在是太巧了。
安倍晴明将那块帕子放在了房间中央:“我只是觉得这块帕子有异,想请姬君看一看。不想,惹出了这番祸事。是我行事有失妥当、思虑不够周详。”
风间薰:“清子。”
“是。”
青灯行应了一声,取过那块帕子,以青蓝色的鬼火试之。
只见这块带血的帕子静静地飘浮在鬼火之上,良久,才听得她道:“这块帕子上并无妖鬼之气。”
风间薰道:“但是经过今天就不好说了。”
“姬君?”
“先把这块帕子供奉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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