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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贞明元年
(334)五月十三日,天高云淡。
钟磬齐鸣之后,邵勋入内坐北朝南,居于上首。
太子邵瑾坐在他左下方,丞相王衍位于太子对面。
两人再下方则是诸皇子,及台阁重臣、勋贵大将。
接着便是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士人,如南阳乐凯、沛郡刘惔、太子太师、敦煌宋纤、平原华迎之、太原郭敬等等。
这些人里面有的有官职在身,有的没有,相同点是都在家族中有相当的话语权,或者本身就是代表家族而来的。
当然,其中也有邵勋点名要求来的,比如谢安兄弟,不为别的,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见众人都来齐后,王衍先清了清嗓子,看向外面。
院子里还有更多的人,厅里没他们的位置,只能坐在院子里旁听了,如果能听见的话。
他扫了下天子侧后方,秘书监卢谌带着张舆、王羲之二人记录。
一切都齐备了。
“诸君皆英才也,齐集于此,乃开国以来一大盛事。”王衍开门见山道:
“《崇有新论》诸位都已经看过了,今可畅所欲言,不论尊卑,不论老幼,只为辩理,若有冲撞之言,天子并不罪之。”
说罢,王衍一挥麈尾,向人群中两位示意。
吏部尚书毛邦及河东士人裴诜一前一后起身,坐到正中央。
刘惔眉头一挑,这是难得的比较正规的清谈了。
清谈分宾主双方,这两位被称作“主”,他们先阐述自己的见解,谓之“通”。
主之外,还有“宾”,他们上前对主人诘问,谓之“难”。
主宾角色有可能会转换,主人反过来诘问宾客,如此反复。
辩论赢了的叫“胜”,输了的叫“屈”。
当年王衍便不知道屈了多少人,只不过晋末以来没人跟他扯这个,今日这般场面许久未见了。
主人家的意见已经“通”了,就是发下来的崇有论修改版,现在需要宾客上前诘问。
刘惔正想看看第一个是谁跳出来呢,却见到一个熟人:城阳王氏的王宠。
这厮当年不是说要南渡吗?难道没去?
“道生万物,万物各有所偏。君出仕,我隐居,君守礼,我纵情,两不相干,各按其道,岂不美哉?”王宠看着裴诜、毛邦二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毛邦先朝裴诜行了一礼,然后说道:
“君莫非没看全?第一段便有‘情’之一条,识智既授,出处异业,各由情也。君大可隐居,然不得肆意妄为,此便是情。道生万物,万物各所偏,偏则不能自足,须得资以外物。小到一家,需得族人通力协作,大到一国,抵御外侮之时,需得资以农人之粮、匠人
之械、武人之勇,此谓‘资有攸合,所以谊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道生万物,但万物都是不完全的,要想成事,就得互相合作,既然要互相合作了,那么就要“适宜”,每个人都要遵守一定的规则或者说社会契约。
如果你不想参与进来,那么“由情”,但你隐居时也要保持“适宜”,不能太肆意妄为,引申意就是不能影响到其他人。
“昔汉高定鼎,百废俱兴,故无为而治,国大兴焉。”王宠又道:
“今大梁初平天下,何不无为而治?与民休息?”
“晋以无为而治,如何?”毛邦说道:
“方今天下粗安,心怀不轨之徒比比皆是。正当官员居以仁顺,守以恭俭,率以忠信行以敬让,志无盈求,事无过用,如此上下一心,方能成就大事。若非此,你想等着天下再度纷乱?”
盼着天下大乱的帽子一扣下来,王宠有些急了,道:
“我庄园自产粮肉,供我啖食;我睡到日上三竿而起,并不曾有祸乱天下之志;我行事如何,要你来管?”
“君岂不闻有国法?”毛邦反问道:
“穷奢极欲,如晋之石崇,百般盘剥,令百姓困苦,汝之庄客,宁不忿耶?裴逸民亦言,盈欲可损,然未可绝有也。我等并没有要你躬耕自食,只是节制欲望,勿要穷奢极侈,所谓众理(人)并存而无害也。若不为此,匈奴杀到你庄前,庄客定然弃你而去。”
这段话意思是裴逸民知道欲望不可能禁绝,但要节制故“众理并存而无害,贵贱形焉”,贵人和庄客奴仆各安其位,并存无害,其实就是一种让庄园可持续性发展下去的思路,本身站在庄园主的立场上,让他们不要肆意妄为,别搞得天怒人怨。
王宠被这么一问,倒也觉得不无道理。
人家觉得你该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但你不愿意,他也没强迫你一定要出仕或者怎么着,只是给你一套行为规范,让你稍稍收敛一点、节制一点,别搞得庄客生活困苦,满腹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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