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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诲去录制节目的前几天，林予安算是彻底从源生律师事务所离职了。
最后一天在人事那儿办理完离职手续，林予安和楼下咖啡馆定了一整个律所的咖啡，原因无他只是想最后做个人情的同时，白嫖两个箱子收拾工位上的东西罢了。
童柠跟在林予安身边忙前忙后，帮着把资料规整地收进箱子，再一个个摞上借来的小拖车。她默不作声，只是在面对林予安一次次的欲言又止里，谁都看得出不舍。
原本局促到只能见缝插材料的办公桌上唯剩下两只印有咖啡店标的箱子，林予安盯着空旷的办公桌很不适应。从大学本科毕业到今年实足30，她人生里最张扬无畏的7年都留在的源生。
只是眼下个人价值观同律所的处事方式渐行渐远，最终少年时奉为理想的圭臬成了商人鱼目般的市侩，她只是说自己历经7年还保有理想化的天真，却也得承认即便是模式化的实验品，要离开这个培养她的温室还是难过的。
这天童卓原没来律所，下班前也是童柠帮忙推着小推车将林予安的一车东西推去的地下车库。
司机是临时换班的林夕从，程之诲怕林予安心情不好自然也跟来了，不过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程大主唱只能做个提供情绪价值的吉祥物，体力活还是林夕从的任务。
身后是林夕从认命地充当劳动力，程之诲站在一旁，见林予安有话和童柠说便自觉让出空间坐进了车里。
若说林予安离职，最真情实感伤心的人非童柠莫属。即便身为高伙的女儿，在律所之中她的位置始终是尴尬的，若不是跟着林予安或许她是坚持不到第三次法考的。
她曾幻想过自己这次一举通过，最多还有一年就能跟着林予安挂实习律师的证，和喜欢的带教在一起便是自己再不喜欢的东西也有了忍耐的由头。
只是距离她第三次的法律职业资格考试还有两三周，她以之为奋斗目标的人却先一步离职了，没有缘由的，她觉得自己可能比离职的当事人还觉得怅然若失。
林予安站在车前，抬手摸了摸童柠垂下的脑袋：“别难过了，离职了我还是你的安安姐对不对？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发消息，周末也能一起约着出去吃饭。”
“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不会因为离职就断了联系。你看接下来9月你要考法考，10月渝音和萧检要结婚，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安安姐我就是觉得好对不起你，从我跟着你开始就一直给你添麻烦，我爸还这么对你……”童柠抬眼看了看正安慰自己的林予安，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就是，就是觉得……”
“你可别觉得了，我姐要是在乎这个都不会跟你说这些。”
林夕从搬完东西，拉着小推车路过正说话的两人像个背后灵般突然冒出头，“姐，东西搬完了，你这车哪来的我去还了。”
“一楼前台借的，你少废话赶紧去还了。”林予安拍着低头掉眼泪的童柠，嫌弃地压低声音让林夕从赶紧走。
“哦。”林夕从拖着车往前走了两步，拖车的轱辘在粗粝的水泥路面发出明显的噪声，经过地下车库的空旷放大显得格外明显。
那聒噪的声音逐渐远去，林予安将童柠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肩膀，试图在离开前最后教她些东西。
“林夕从说的没错，你是你童律是童律，他的所作所为我都不在乎，你也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童律对我的态度不仅仅代表他个人，他身后是其他高伙是整个源生。不论怎么说，是他带着我入行的，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我，这份感激一直都在。”
童柠蔫哒哒地趴在林予安肩头，缓了好一会儿，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痕才再抬头：“安安姐，你就当我姨妈期情绪不正常。而且你离开源生也好，以你的能力到哪儿都没问题。”
“嗯，你也会的，一切顺利。”林予安不嫌弃地撩开童柠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黏在侧脸的发丝，“童柠，永远不要把别人当成你做某件事的动力，你要相信自己。”
这句话像是带着某种预感的成分，林予安说时只是有感而发，却是后来第三次法考失利，童柠下定决心脱离父亲的庇护，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最大的动力。
当然那是后话，林夕从送完推车回来，林予安再没有理由多留，和童柠道别后坐进后座。
车子发动引擎响起轰鸣，越过车窗玻璃林予安看见童柠还站在原处，挥着手目送自己离开。
她摇了摇手以示回应，而后再也掩饰不住情绪，垂下眼眸将自己藏进车窗阴影的灰暗里。垂落在座椅上的手被程之诲握住，轻轻的摩挲是他对她的安抚。
说不伤感都是假的，那是她开拓事业最艰难的，最无援的7年，所有已经泛黄的旧日变成一页书页，合订成林予安的青年律师记事。
而一个人又有多少个7年，又能有多少本这样的记事？
别说是林予安，连带驾驶座的林夕从都有些感慨。过去那么多年他来接林予安将次数不少，从坐地铁公交到他姐购置这辆车给他当礼物。
再后来他姐带上了童柠做助理，那时候他带着程之诲去签委托书还是童柠手忙脚乱招呼的，可眼下竟是她送他们离开。
林夕从想着想着忽然摇下车窗，探出个脑袋笑呵呵地和童柠打招呼：“嘿！爱哭鬼别难过！”
“我们下次再见！”
“…你才是爱哭鬼！”
这天下就没有不会散场的筵席，这世人皆知的道理却逃不过大幕落下时的怅然，但好歹两个活宝最后的对话冲淡了些这莫名伤感的氛围。
林夕从操控着车子驶出停车位向着地库出口而去，看见室外天光的那刻，也即是林予安和源生彻底的完结时。
不过林律的伤感都没能过夜，隔天马不停蹄又跟自己的新篇章报了道。
从前在源生她是做业务的主力军，一般律协安排的法律援助，或是去法院做公益律师值班的活也轮不到她头上。
而如今，不再被业务和工作所绑架的林律，忽然就有了和年轻时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理想，转行去做公益律师。
刚毕业的时候追逐可获得的经济利益，而年过三十步入成熟却想着人生价值，这种前后颠倒的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说到底可能还是身边有能让她信任的人出现，才让她抛下一直以来的经济压力，生出且做出如此选择。
而程之诲出发去录制的当天，也是林律选择新方向后的第一次开庭。说来也巧，在法院的电梯里林予安遇上了个许久未见的熟人。
“萧检？好久不见啊。”林予安按下楼层按钮，余光扫见身侧穿检察官制服的人，一抬头竟是萧书廷。
“萧检几楼？”
“我们一层。”
林予安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半步同他并肩：“我看到渝音备婚的朋友圈了，十月婚期？提前恭喜萧检了。”
自滨江步道一场离奇邂逅之后，不论是乔渝音还是萧书廷，林予安是都没再遇上过。两人从在一起到选择结婚，全过程不是童柠不时的八卦交流便是朋友圈的部分信息掉落。
林予安和乔渝音的交情不算太深，只是对这个女孩的欣赏，却足以让她为其每一步喜讯而高兴。
脱离过去获得新生，林予安知道这并不容易。
只是萧书廷眼下的表情却不如林予安预想般喜悦，电梯门缓缓合拢，狭小密封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也愈发将林予安的注意力吸引到萧书廷的身上。
“林律，那天在滨江步道你是去见当事人的吗？”
“萧检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这个问题？”
林予安实在不曾想到萧书廷会在这样的场合，问出这么一个不合适他身份的问题。
“如果是从萧检的角度，那对于律师法规定我们彼此都再清楚不过，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也不可能答。”
“如果是从萧书廷个人的角度，你也不应该来问我，我建议你直接去问能直接给你回答的人。”
“我只是想确认，渝音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萧书廷被林予安怼了一通，面色未变却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渝音她现在是只是你的女朋友，不论以后是否是你的妻子，都有保留个人空间的权利。萧检，我们都是学法律出身的，你别太离谱。”
电梯内一下安静下来，除了正在运行的电梯轿厢发出机械运作的细微声响，便只剩下两人错落开的呼吸声。
萧书廷沉默许久，望着楼层一层层变化上升，在电梯停下开门前他深呼出口气终于开口道：“是我冒昧了。”
“我当今天没听过，萧检你如果有在意的还是直接问比较好。”林予安先他一步走出电梯，见这人少有的失落模样还是忍不住多提了些。
真诚是人和人之间的沟通的桥梁，情侣之间自然也希望。这还是当初乔渝音告诉她的，只不过现在看来，言行一致才是最大的困难。
林予安到得早，三点的开庭时间，眼下还有个20分钟模样。上一场还没结束，法庭大门紧闭，她抱着材料坐在外头横排的座椅上，甚是无聊地翻看着手机。
而这时候，原本的界面一下跳出语音通话的邀请，程之诲的头像赫然位于其上。
林予安看了眼时间有些奇怪，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录节目吗？
……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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