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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的贺岁音乐和街头的节日装饰总是比新年先一步到来。
一个学期进入尾声，同学们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抛下考试的种种，带着轻松的心情，乘坐回家的校车。
整个操场，人群里呼朋引伴的叫嚷声和着万向轮划过水泥地的声音，一月份的清冷气温瞬间变得热火朝天。江语和陈义晨在队伍的第一排有说有笑，计划着假期怎么度过。
带队的生活老师拿出乘车名单，从排头走到队尾，逐个清点在队伍里吵吵嚷嚷的学生们。人齐后，两条歪歪扭扭，打打闹闹的队伍便朝着校车的方向走去。
坐了一个学期的校车，同学们基本都固定了座位，有些男生，人还没上车，书包已经甩到位置上了，等不及带队老师再次清点人数，已经拉上周围的“兄弟们”，拿出手机，“还有5秒到达战场”了。
江语和陈义晨还是坐在后门边第一排的位置，两人取下书包放在腿上，交换着最后几天没来得及消灭的零食，带上耳机，分享自己最新pick的歌手和音乐。
人群最后，一个男生安静地站着，在老师的带领下上了车。
“许之然是吧，自己找空位去坐，你校车路线是就换一次还是以后都坐这条线？”带队老师一边问许之然，一边扫视着整辆车，给他找座位。
“应该是以后都坐这条线。”许之然回答着，但眼神一直盯着某个方向。
许之然朝校车后排走去，一步一步，缓慢又刻意，相比于直接告诉江语自己在这里，他似乎更希望江语自己抬头发现。
江语拿着陈义晨的手机，努力从她喜欢的歌手taylor
swift那快节奏的音乐里，辨识那些英文歌词，认真的根本听不见周遭的吵闹，以及突然出现的许之然。
“咳咳。”
陈义晨撞见了望向自己和江语的许之然，故意发出咳嗽的声音，藏在书包下的左手来回拍打江语的大腿，把她从taylor的世界里揪出来。
“干嘛，干…”
江语推开她依然不停拍打的手，抬头的瞬间撞见了那个已经望了好久的眼神，话没说完之际，耳机被右边突然站起身的陈义晨扯掉。
“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许之然看着站起身来的陈义晨，连忙解释道。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呀？我就是突然间想和希希一起坐，怎么了吗？”
陈义晨明知故问的调侃让江语和许之然略显尴尬的四目相对，自己则搂着旁边那个女生的肩膀，一副单纯不明所以的样子，挑逗地笑。
“江语旁边站着的那个同学赶紧坐好，要开车了。”生活老师盯着许之然说，显然她没记住第一次坐这辆车的许之然的名字。
江语别过脸，一手轻掩着，冲着得意洋洋的陈义晨，两人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暗语。陈义晨享受着江语和许之然的别别扭扭，拉着身边的刘希看起戏来。
“希希，分班了之后都没怎么跟你聊过，你是在五班是吧？”陈义晨马上和刘希聊了起来，之前初高中衔接培训的时候，还是住上下铺的关系，那会儿也是熟得见面就拍拍屁股打招呼。
“对呀，别说聊了，分班之后见都没怎么见过”刘希腼腆的笑着，也许是太久没见，现在竟有些不自然。
“对哦，你和许之然是一个班的，我都忘了。”陈义晨声音突然压低，指了指前面的许之然。
“我本来也不坐校车，我爸今天有事儿接不了我，对了对了，刚刚那一出是？难道他俩真是……”
刘希还没有说完，这边就收到了陈义晨肯定的眼神。
“等等，你这个‘真是’就很有趣，难道你之前就知道？”肯定之余，陈义晨有些许惊讶，或者说是意料之外。
“哎呀，就是之前咱们住一起的时候，不是聊过情感话题嘛，那会儿江语不是说自己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嘛，然后我偶尔撞见他俩，觉得有点…你懂的。”
果然两个女生想要快速熟络起来，只需要一点小八卦。
刘希掩住嘴巴，凑到陈义晨耳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万一猜得不对，被前面两人听了去。
“对哦！我都忘记她之前说过了，我还替她保密呢，没想到江语自己才是那个大漏勺。”陈义晨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指着前面江语的脑袋，假装气得手抖。
“啊？保密啊？说实话他俩挺明显的，我还以为他们在谈了，有时候许之然那群朋友调侃他，他也不否认。”刘希和陈义晨讲述着自己的猜测，在班里的所见所闻。
“说起我就生气，你别告诉别人，他俩就是都不好意思，然后一直没说破，江语还说什么，俩人约定好了，这啊那啊，管什么用，我和池嘉笙说她，也不听，就一直这么别扭。”
说到两人的关系，陈义晨没有哪一次不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江语那份也不知怎么那么坚定的信任，在她看来，就是别扭被动的妥协。
陈义晨和刘希在后排，嘀嘀咕咕说了好多，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无话不谈的时候。
陈义晨不知道的是，整个对话过程，刘希的关注点，只停留在江语和许之然的关系上，说到其他时，只是配合着点头微笑。
江语和许之然并肩坐在一起，她把脸转向里侧，望向窗外，前排未关严的窗隙间钻进来阵阵冷风，吹起江语散落着的头发，许之然余光掠见江语埋在围巾里的脸，站起身来，俯身往前，关上了窗户。
“你怎么突然换到这辆校车了？”许之然坐下后，江语问道，说着把手里刚剥好的开心果递到许之然手里。
“前几天我妈回来了，打电话告诉我搬家了，搬到了江湾半岛，所以我以后坐这个线路回家。”许之然接过江语剥得干干净净的开心果仁，解释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江湾半岛？我家就住江湾半岛……”江语瞪大眼睛，想着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
“是，我妈给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还真挺巧的。”
一个学期过去，许之然和江语之间的相处虽不像往时那么尴尬，但依然杂糅了一些害羞，言语间不减相互的试探。
江语心里有一大堆问题和担心：
许之然第一次回新家，江湾半岛那么多栋楼，他能不能找到地方？
他会不会巧到和自己住一栋楼？
他会不会约自己一起去坐校车？
或者一起下楼散个步？
但江语在许之然面前的小心谨慎，总是让她按回许多脑子里蹦出来的好奇和试探。
今天的校车好像开得比平日快许多，快到似乎江语似箭般的归心都还没到家。
司机师傅如往日那般熟练地将车停靠在站点，前排的同学纷纷站起身来，提起行李，争先恐后的下了车，而后又勾肩搭背的朝商场、网吧走去。
和刘希告别后，陈义晨并不急着站起身来，似乎是等着看前面两位的分别大戏该如何上演。
“江语，我妈妈在那里等我。”许之然朝窗外看了一眼，转头对江语说。
“你快去吧，你应该很久没见你妈妈了吧。”江语看出了许之然的急切，示意他直接离开便是。
顺着许之然望向的地方，一个身穿米白色毛呢大衣的女人进入江语的视线。黑色橡皮筋拴着乌黑卷翘的中长发，双手揣在口袋，肩膀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皮包，脚上的那双棕色中筒靴被擦得发亮，她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慵懒城市的精致。
江语注视着许之然走向妈妈的背影，长时间的分离在二人之间划上一条深深地不易轻易跨越的距离。
许之然走在马路的外侧，右手拖着的行李箱夹在他和妈妈之间。许久未见儿子的母亲，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渴望填补儿子心里的空缺和陌生。许之然也并非真的不想念母亲，早在校车开到小区门前这条路上的时候，他便止不住的来回张望了。只是长时间来在标准中国式父亲和祖父母的照料下，他早已不是那个能尽情在母亲面前撒娇耍赖的小孩子了。
在司机师傅的催促下，江语远眺的眼神才终于回到了已经只剩下她和陈义晨的车上，朝司机师傅说了声不好意思后，俩人下了车。
“有些人啊，真是见色忘义的一把好手啊。”陈义晨咂着嘴巴，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走路的姿势也愈发变得吊儿郎当起来。
“谁啊？你说谁？”江语厚着脸皮不承认，故意左看右看，在两人周围寻找着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第三人。
“说谁谁自己心里清楚。”陈义晨不接招，抬手拍上江语的后脑勺，白了她一眼。
“不是，不是，太突然了，谁知道他今天突然换校车了呢，对吧，而且你看他刚刚跟他妈妈在一起的样子，又想靠近又很疏远，看着多难受啊。”
江语又想起了初中那次家长会，那个暗自伤神的许之然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只是今天见到妈妈之后的许之然，依然一个人藏着所有感情，不显于色。
“你别告诉我你是母爱泛滥，想照顾他才喜欢上他的哈？”陈义晨突然停住脚步，捏着江语的脸，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
“谁知道呢？喜欢，不能是以这种方式吗？再说了，人家又不是没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哎呀，总之我自己能分辨，你别操心了。”
江语的脸被陈义晨捏着，嘴里呜呜囔囔说了一大堆，推着陈义晨的背，朝着她家的方向。
“我走了，新年快乐。”陈义晨站在花坛边和江语道别，挥了挥手后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新年快乐我操碎了心的同桌。”
江语朝陈义晨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翻出白眼的一瞬间，陈义晨忍俊不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