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简直是李东洋的受难日,说是李东洋钱包的受难日更准确一些。
一大早,学生会纪检部的值班老师拿着昨天晚上的查寝单,来到数学办公室。
“李老师,你看下,昨天晚上的通报,涉及三个学生,但是你们班有俩,所以这个钱就先从你工资里扣吧。”
一大早就被扣钱李东洋,李东洋接过纸条逐字阅读:
“628宿舍就寝人数与门牌标注不符。”
一头雾水,李东洋把住628的江语和陈义晨叫了出来,把纸条递给两人。
“怎么回事?”
李东洋不耐烦的语气还夹带着怒气。
“怎么回事?”
陈义晨小声嘀咕着问江语,以前都安排妥当了,怎么这次被发现了。
“昨天晚上太激动,忘记跟纪检部长通个气儿了。”
江语撇着嘴,昨晚只顾着八卦,留宿也是一时兴起,忘记善后了。
“怎么着,我听不见是吧?你们学生会内部还挺腐败啊,我看你这个文体部长也快当到头了吧?”
“确实快换届了。”
刚才的话被听了去,江语这下只敢在心里默默顶嘴了。
“你们仨感情好的很,非得睡到一起是吧?要不我跟学校申请你们仨以后都住一起算了!”
“老师真的可以申请?”
陈义晨也不知道怎么,这会儿听不出好赖话了,眼神里清澈的单纯,李东洋都气笑了。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呢?你们仨申请走读,喊你们爸妈轮流来接你们回去,申请转学都可以!”
感受气氛确实有些严肃,这俩也不是不明是非的孩子,李东洋想着点到为止就好,半开玩笑地缓解气氛,
“江语陈义晨,你俩下次去池嘉笙的宿舍睡,这样被查到也扣他们周老师的钱,别紧着我一个人祸害。大早上刚坐到办公室,就被通知这一天白干了,也稍微同情一下我这老头子嘛。”
“我们也想,不过她宿舍没有空床。”
气氛稍微松懈,江语又在心里回怼。
罚抄一遍《学生宿舍行为规范》,李东洋才放过俩人。
看到最后交上去的成果时,李东洋又气又无奈,和老师斗智斗勇的实感,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校园里:
两人咬文嚼字,说让抄一遍,又没说一人抄一遍。还很团结,不包庇不放过每一个犯错的同伙,有难同当,一篇《行为规范》,三个笔迹。
兴许是吃定李东洋不会再浪费时间让她们做这种意义不大的事情,三人才敢这么干,最后李东洋也确实装作“自己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没再追究。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钦点的俩纪律委员,是游离在纪律边缘的最大不确定性。
洗漱磨蹭、熄灯后讲话、午睡起床上课迟到、上课偷吃零食……
直到后来,全班的人都知道了,纪律委员不是维持班级纪律的,而是不守纪律需要被鞭策的反面教材。
江语和陈义晨每次违纪被生活老师或者巡查保安逮到,李东洋都会被扣工资,巅峰时期,一个星期被罚三次,江语和陈义晨都有点不好意思,商量着要不俩人把扣了的钱凑给李东洋,但在李东洋逼着罚站、停课写检讨、请家长、威胁走读等一系列惩戒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段时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对他们两头都管用。
李东洋经常说,他说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人生将近一半的时间都是和学生们一起度过的。
你以为他要煽情?才不是,他的意思是,大家心里的想法,还有一些行为,就算以为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对他来说也像函数题的解题步骤一样清晰明了,比试卷上的最后一道证明题还简单。
起初,大家只以为这老头是随便说说唬人的。李东洋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深厚的功力。也是李东洋那次的提醒,让池嘉笙决定出手。
李东洋爱抽人回答问题,觉得这样既能让大家集中注意力,又能检测课堂教学效果。起初同学们听到要提问就发憷,但被抽了几次后发现,答对了直接坐下,答错了也就是站着听他念叨几句,然后再坐下,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有时甚至开开玩笑唠唠家常,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随着李东洋对同学们的观察和了解,他的提问也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有意思的不是问题本身,而是需要回答的人,因为他们总是成对出现,且性别相反。
万一碰上两个人都没回答出来,一起站着,教室里就是一对害羞的“新人”,一个为他们解决人生难题的“神父”,还有一堆坐着起哄的“亲朋好友”。
那天,李东洋像往常一样,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留了些思考的时间,然后就进入到点名环节。
“文佳宜,你算出来没有?”
李东洋从不白点名,但未发现文佳宜有任何男女关系的大家,对此表示怀疑,议论纷纷,试图从知情人口中,提前解锁要被点名的男主人公。
文佳宜拿着笔,眼睛在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来回溜达,支支吾吾半天张不开嘴。
了解了情况的李东洋开口了。
“算出来了就说答案,没算出来就说没有嘛,盯着草稿纸能把答案盯出来哦?”
文佳宜说自己还没算出来。
好戏开场,大家开始期待与她成对出现的名字。
“许之然,你算出来没有?”
李东洋说出名字的瞬间,班里炸开了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文佳宜跟许之然啊?”
“许之然不是跟七班…”
池嘉笙目光暗放冷箭,回绝每一个向她八卦内情的人。
这边得不到回答,就去找肯定知道的刘希,刘希嘴上不承认,眼神和表情却在代替点头。
许之然快速说了他算出的结果,以为能快速离开风暴中心。
“你只考虑了一种情况吧?另一种情况就不管不要了?”
“所以同学们,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你一会儿跟这个讲题,一会儿给那个补课,哪里顾得过来哎,帮助同学是好事,但要先把自己管好对不对?”
“高中生,你又不是老师,你最主要的任务不是答疑解惑,更不用你传道受业,你不要跟我抢饭吃,是想分走我那点可怜的工资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自己的成绩提上来,参加高考,考上理想的学校。再说了,你自己都解不出题来,人家下次肯定也不问你了,人家肯定去找更厉害,能帮助自己的同学,对吧?”
李东洋这话一说,大家自然也读懂了这个哑谜。照例让两人坐下,他去讲台上把详细的解题过程板书了出来。
“还有这个校车问题,我再强调一下哈。学校租借校车是为了每周把大家安全地接到学校,送回家里。不是说你今天要去这里,坐这趟校车方便你就改个线路,明天你又要去那里了,再换一下,不是这样的哈,你要坐哪条线,你这个学期就一直坐,不要改来改去的,方便你一个,乱了大家伙。”
“今天我们几个班主任就因为这个事情被后勤处的老师约谈,大家要是给老师找麻烦,那也就不要怪老师找你麻烦了!”
池嘉笙没听出来李东洋这段话的主语,打算直接问。她使劲儿踢了一下许之然的板凳,他转过身来。
“你又换校车路线了?你不是才搬家,又搬了?”
“没搬家,就是回家前先去办点事儿。”
“换到哪个线了?”
“花园广场。”
池嘉笙彻底明白了李东洋这十多分钟的话,前因后果都了解的清清楚楚,既然许之然已经在“江湾半岛”和“花园广场”之间做出了选择,那她也必须采取行动了。
晚自习下课已经好一会儿了,教室里人走的也差不多了,池嘉笙如同狩猎一般盯着讲台,蹲到猎物的瞬间,她跑出教室,分秒必争,生怕江语错过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的好戏。
“江语,今天早点回宿舍吧!”
池嘉笙趴在七班后门喊道。
“行,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你快点收拾,去我们班找我。”
话刚说完,池嘉笙一溜烟消失在门口,她忙着去确认那出戏的上演情况。
好在演员们都不舍得落幕,上演到高潮时,江语正好经过五班前门,一出好戏尽收眼底。
像是在讲一道物理题,讲题的人盯着听讲的人,指间的粉笔在黑板上来来回回,不知道的以为在讲什么笑话,俩人分明是推搡着,笑容灿烂。教室里低头自顾的同学,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在讲台上翩翩起舞,暧昧不清的眼神,互相纠缠着,时不时的肢体接触,助燃两人之间热烈的氛围。
池嘉笙适时从教室里出来,喊了一声。“走吧江语。”
本是喊给讲台上那两个“目中无人”的人听的,没成想被喊名字的人反倒像贼一样四处躲藏。
“你躲什么?”
“我躲什么,我在这门口等你。”
池嘉笙的话很有引导性,她似乎在等着江语问她。
但对于刚才的所见,江语一个字都没有提,更想不到池嘉笙是有意让自己看到这一幕。
为什么不问,也许江语坚定不移地相信她和许之然的感情,也许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自尊。
有时候不怀疑,只是因为不想怀疑罢了,但是疑虑就在那里存在着,总会在某个忽然被挑动的时刻,翻腾成一朵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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