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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看过多少青春电影，高考终于在倒计时中拉开帷幕。
从那以后，书包里最多的面包薯片，也换成了各种口味的薄荷糖，越刺激越喜欢，有的甚至直冲天灵盖，气味像是在鼻腔的迷宫里打出溜滑，吓得瞌睡虫无处可躲。
诊断考试接踵而至，一诊半梦半醒，二诊冲锋陷阵，三诊重拾自信。高考就像是带着能量手套的灭霸，昂首阔步地朝我们走来，淡定地撕下倒数日历的最后一页，然后响指一挥，有人欢喜有人愁。
每到一次诊断考试的前一天，整个教学楼的5层都是桌椅拖拽的声音。教室过道里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收纳箱，仿佛走进了积木堆成的世界。
塞满了试卷和练习册而发生塑性形变的“肚子”，感觉下一秒种就要炸开来。楼梯的过道里，教师办公室的门前，甚至是厕所外的洗手池边，错落有致地堆放着这些沉重的知识。
江语两手抬着千斤重的收纳箱，走着走着还得用膝盖顶一下箱子底部，腰已经往后塌到极限，整个人跟地板已经小于90度。
“江语。”池嘉笙捧着一摞东倒西歪的练习册，朝江语走过来。
听到喊声，江语把箱子重重压在地上，两手互搓，企图抚平箱沿在手上留下的深红色的沟壑，然后坐在盖子上喘气休息。
“怎么，又来借我的箱子放东西？”江语对小跑过来的池嘉笙说道。
池嘉笙是个没收检的，书本啥的一股脑丢进箱子里，所以总有一堆放不进去的东西，江语也逐渐习惯了她抱着一次比一次高的“比萨斜塔”，随意地摊在自己的箱盖上面。
“哎呀，我是想咱俩东西放一起，考完好找嘛。”
“不是，你就不能收拾收拾你那箱子，然后多放点东西进去吗？”
江语嘴上嫌弃得不行，却也自然地接过池嘉笙手里的烂摊子，按照高矮肥瘦，把她的书排得整整齐齐。
“你这次可说不着我，我还真收拾了。”
“收拾了你还…”
“但是还是放不下。”
俩人抬着箱子的左右两边，一颠一颠地走在拥挤狭窄的走廊。
“你箱子的轮子呢，怎么不推着，抬着多沉啊。”
“再坚强的轮子也受不了高中三年的重量，他们早就光荣下岗了。”
走着走着，池嘉笙突然叫住江语，左手卸力，箱子一下坠落到地上。
“江语，咱俩换一边抬，我这手不行了。”
江语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曾是饮水机桶装水的搬运工，池嘉笙那细胳膊细腿的，江语总说，感觉轻轻一碰她就散架了。两人换了位置之后，池嘉笙顺势一个转身，拽着江语往反方向走。
“干嘛呀，马上走到了，你往哪儿走？”
江语还没转过来，池嘉笙却已经像被磁铁吸引一般，朝着反方向走去，尽管有些窘迫地拖着那个沉重的箱子。
“快快快，放厕所门口那个水池边，我看到了一个风水宝地。”池嘉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边催促江语跟上。
“不是，马上到办公室门口了，离你们班又近，到时候你就直接拿你书回去了。”
江语虽然嘴上抱怨个不停，但是拗不过池嘉笙，只好一边抬着箱子，一边嘟囔。
池嘉笙抛出一堆理由，江语一一回绝，两人就这么在走廊上，逆着穿梭的人流往前艰难挪移。
池嘉笙悄悄转过头，往刚刚瞥到的方向望去，方才谈笑风生的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她这才放心地无视江语的唠叨，放好东西，拽着江语去食堂吃饭。
江语夹起池嘉笙盘子里，自己垂涎已久的红烧小排，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对了，陈南桥是不是也回来考试了？”
“嗯，回来了。但是季子禾好像还没回来。”池嘉笙岔开话题一般补充道。
江语心虚，手抖了一下，排骨掉在盘子里，她慌忙掩饰，夹起包在嘴里呜呜囊囊地说。
“我又没问他。反正他每次回来都只是完成任务。”
“那陈南桥收拾东西了没，你也不去帮帮人家，中午也不等人家一起吃个饭。食堂高三特供红烧小排，陈南桥应该不知道吧？咱可不能独享啊。”
江语调侃着池嘉笙，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笑。
“用你那么操心，他又不是没朋友，再说了，我这一盘可不独享，你快吃完了。”池嘉笙说着，又往江语盘子里夹了几块儿，最好赶紧堵上她的嘴。
“你还真别说，我总感觉吧，就算是打一样的菜，你盘子里的就是比我的好吃。”江语说着，把自己盘子里菜夹给池嘉笙试试。
“不然这样，下次你点我想吃的，我点你想吃的，咱们夹对方的，看会不会变好吃。”
江语还没说完，池嘉笙就迫不及待地一番输出，分析她的病因。
“对了。”江语忽然低下了头。
“你刚刚，是不是看见许之然了，所以才突然，往反方向走。”
江语时隔许久，提起这个名字，说得很平静，但池嘉笙心里一愣。
“你看到了…”
“我猜到了…”江语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之前教训我把书放水池边会弄湿，今天又说是风水宝地了。”江语忽然笑了，因为池嘉笙的谎话，因为她是在替自己遮掩。
“我看到他，和…从我们班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的，我怕你…”池嘉笙声音弱弱的，不停地观察着江语左右躲闪的眼睛。
“池子，我觉得好神奇啊。”江语忽然卖弄玄虚。
池嘉笙疑惑地促着眉头，生怕江语是被刺激到了。
“神奇？”
“以前想和他碰上，东张西望地绕过几个楼道去找，还拉着陈义晨去办公室找事儿干。现在不想碰到，就只需要转过身去。你说，在我制造偶遇的时间里，他转了几次身啊？”
江语眼神里的飘过一丝悲伤，虽然很短暂，但还是和她的话一样，刺痛了池嘉笙的神经。
“呸，他也配，我是想让你眼不见为净。”
池嘉笙音调突然升高，夹起餐盘里最后一块红烧小排，塞进江语嘴里，试图赶走正笼罩在她头顶的那朵乌云。
“你这一份排骨全给我了，你吃啥。”江语来不及拒绝池嘉笙强制的爱，捂着装填不下的嘴巴。
“我吃你的红烧肉。”
池嘉笙拿起勺子，盛了一坨江语餐盘里的红烧肉，淋了一勺汤汁在米饭上，拌匀，一口吃了下去。
“你不是不吃肥肉。”
“你不是说别人的好吃，我试试。”
江语把红烧肉里炖得软烂的土豆，和着汤汁一起，浇在池嘉笙的米饭上。
“对了，你以后不要说刚刚那些话，感情里没那么多评判，结束了也没那么多要去掰扯的。少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怎么，全世界就他一个男的啊，你身边比他帅，比他靠谱，比他爱你的人多着呢。”
不知为何，池嘉笙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江语的眼睛，话当然是真的，不想看见江语难过受伤的模样更是真的。
“我没有可怜兮兮了，我是不想你和陈南桥变成这样。”
“我用不着你操心，你早该…哎呦，我都懒得说你。”池嘉笙一声叹气，叹的全是嫌弃。
“呵呵，当我没说，我真是闲的。”江语好像忽然被锤了一拳，撇着嘴。
“还我土豆。”扒拉着池嘉笙的盘子，江语夺回半块儿被勺子切开的土豆。
“季子禾…没跟你联系吗？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江语试探地说，装作毫不在意顺便提一嘴的样子，眼睛故意到处瞟。
“跟你都没说，怎么会跟我说。”
“什么叫怎么会跟你说，那之前你俩不也老联系嘛，都不带我。”
“你确定要让我说原因？”
“哎呀，不提了，不提了。”
“会考之后我们就很少聊了，估计忙起来了吧。”
“跟我说了。”两人左边突然划过一个身影，在池嘉笙旁边坐下。
“呦，陈南桥，好久不见。”江语一脸吃惊，摇着手打招呼。
“什么跟你说了？”池嘉笙问到。
陈南桥扒了两口饭，说道。
“季子禾最近忙，估计也就是考试当天回来一下，考完又得走了。他好像要去北京待一段时间。”陈南桥解释道。
“好像他挺想回来的，但是家教老师怕他回学校反而跟不上进度，浪费时间，所以让他在家学。真不知道他为啥想回学校，要不是池子在，我都不想回学校。”
“行了，吃你的饭吧。”
池嘉笙夹起江语的红烧肉，放到陈南桥的盘子里，行云流水地顺走了他盘子里的红烧小排，夹给江语。
留意到池嘉笙的小动作，陈南桥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池嘉笙的餐盘里。
“你跟季子禾，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江语拒绝对视，筷子在菜盘里翻翻找找，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没跟你们说过吗？我俩以前住一个家属院，我妈和他爸是一个单位的，我俩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我钢琴还是他教的呢。上次池子过生日，我们不是还打电话了？”
“哦，这样啊。”
“对了池子，你那个箱子，我的东西就装了二分之一不到，你把你东西放回来吧。”陈南桥猛的想起那个空了一半的箱子，还有池嘉笙抱走的一堆书。
江语垫着一只手，手指轻搓下巴，冲着略显心虚的池嘉笙挑挑眉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闲谈几句后，江语识相地给池嘉笙使了个眼色。
“我先走了，你俩慢慢吃，吃完记得回去把你那‘比萨斜塔’收拾到你的空箱子里去。那么重，别把我箱子压坏了。”说罢，端起盘子走了。
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江语转过身去看，一高一低紧挨着的两个身影，代替思念，悄悄在桌子下碰面的膝盖，转来转去，像拨浪鼓一般摇动的头，诉说着不曾见面的日子里，珍藏起来的记忆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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