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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善巴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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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咏晴刚好在他们身后,抬眼望过去,只见谢萍眼神躲闪,然而却努力绷紧脊背,强迫自己坐直身体,竭力维持脸上严肃的表情。

任是谁也能瞧出她内心的慌张忐忑,局促难安。

“如果这个样子被佳炜看见……”

杨咏晴不敢细想,她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代佳炜痛心不已的样子,他才是那个真正被伤害的人。

“咳。”

杨咏晴以手掩口,轻咳一声,那几人立刻警醒地闭嘴,然而待头看到杨咏晴后,立刻假模假样地捂住胸口,“老子还以为是哪个人物呢?哈哈,吓老子一大跳。”

他们嘴上骂咧咧几句,然后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离开。

替谢萍赶走那些肆意打量的人,此举却并未换来谢意,反倒在那几人走后,谢萍狠狠瞪她一眼,也不知是气杨咏晴瞧见了自己的软弱,还是气她多管闲事。

还没来得及多想,突然听见一阵大笑声,紧接着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看向某处,顺着众人目光,杨咏晴也看过去,只见厂长刘致和西装革履,打扮精致时尚,走在前面陪同在三个年龄约摸六七十岁的老人身边,似乎在为他们介绍什么。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这三个就是传闻中的水泥厂股东,都是老胡厂长在世前的朋友:中间富态些的官职最高,好像姓徐,人都叫徐科长;旁边瘦些的姓马,人称马老;还有个子不高、说话含糊不清的那个姓袁,据说以前是个老师,所以大家伙儿都叫他袁老师。

不同于另外两人在厂里只有股东名分,而不实际参与到厂子的日常运作,袁老师一直在厂里担任某个头衔不低的职务,然而他个人能力委实一团糟糕,用厂子里糙人的糙话来说,“他就是一根搅屎棍子,没本事还爱到处瞎搅合,弄得人恶心还没法说。”

直到刘致和上任厂长后,他才退居二线。

秘书张德跟在身后一侧,同时油头粉面、穿着花哨的副厂长胡辉也跟在三人身侧,他不时地想挤过来站在最前排,然而不知是因为道路并不宽敞,还是他身宽体虚,又或者是他始终心里忌惮着什么,总之是每每慢了一小步。每当那三人中有人回头热情唤“小胡”,副厂长胡辉立刻小跑上前,天气热,太阳大,他一边擦拭额头汗水,一边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几人在厂区门口停了下来,厂长刘致和同他们讲述现在要装的货有多少,准备发往哪里,紧接着还有哪些商家要货……总之,听他描述,水泥厂生意红火,获利不菲。

“小刘啊,”

徐科长官职最高,也最威严,他拍了拍刘致和的肩膀,“你很能干,水泥厂在你的带领下,发展不错,你岳父总算也能瞑目了。”

“这多亏了有各位叔叔们在背后的鼎立支持,厂子才能发展起来,否则,凭我一个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摆弄不下来。”

刘致和脸上的笑容,热烈灿烂,或许是午后的阳光太刺眼,杨咏晴竟然在他的笑容中看出些许的谦卑与畏惧。或许不是错觉,配合他略弯的后背以及恰到好处的敬烟、点火,十足十地一副小心翼翼,巴结领导的形象出现。

令人大为惊讶,不光是杨咏晴,几乎是厂子里所有人都从未见过刘致和这副摸样,他或许冷漠、残忍、嘲讽、挖苦、惺惺作态、假模假样的柔和,难得一见的正经……他是多面的,是复杂的,是善变的……唯有谄媚这个词,从未用在他身上。

他不顾一切提高底层工人待遇,坚持为他们足额按时发放工资,并且缩减高层收入分红,用在改革机器以及技术创新上,他从底层爬上来,虽然过程遭人诟病,然而对待穷苦人的实惠,却是有目共睹。在水泥厂,绝大多数工人都服他,尤其是在一些激进小年轻的眼里,更是将他视若神明,然而今天,无数人却看见了,他们信服的大神竟有这般卑躬屈膝的一面,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不光如此,看见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停下手中活儿,刘致和当场发怒:“怎么停了?看什么看,都快点,好好干活儿去!还想不想挣钱了?!”

全然不见以往他脱下外套、穿上厂服同大家一起流汗背水泥的样子。

真不知是以前的他伪装的太好,还是如今的他原形毕露,这副媚上凌下的嘴脸真让人不耻,就连一向在厂里横行霸道的胡辉,也不曾这样当众骂人。

大家伙儿脸上表情愤然,有几个甚至还拔出拳头,被同伴极力劝阻后方才作罢,拿着毛巾故意在身上抽抽打打,是挑衅、是威胁、是有意在刘致和面前敲打,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哈哈哈,”

马老拍了拍刘致和另一侧的肩膀,“小刘啊,火气别太旺,对待工人啊,咱们还是得刚柔并济,可不能吓跑人了哟。”

“是啊,是啊……”

袁老师连声附和。

三人一唱一和,刘致和连连表示歉意,“哎哟,我这,一时冲动了,该罚该罚,让三位叔叔看笑话了。”

说着,佯装要敲打自己,俏皮姿态惹得三人哈哈大笑。

徐科长拉住刘致和的胳膊,拍打他手背,语重心长,“小刘啊,对待工人要和颜悦色,可不兴火气这么旺啊。不过,话说回来,管这么大的厂子,难免劳累,”

他说着话,转身朝胡辉招了招手,胡辉立刻上前,徐科长将胡辉的手拉过来,叠放在刘厂长手上,一起握住,“你呀,得有人帮衬才行。这小胡旁的不说,可是老厂长的亲侄子,你得好好培养才是。按说论起远近来,你俩可是比我们这些外人亲多了。我这,属实是人老话多,多管闲事啦。”

“哎呀,您这说得是哪儿的话,得多亏有您坐镇大后方,咱这前面才能不乱……”

“可不是嘛,徐叔叔,你哪里老了,头发都没白几根,还年轻着呢。”

胡辉赶紧插话,生怕落后刘致和太多。

如今,他是三位股东集体推选出来当副厂长的人,为的就是制衡刘致和,甚至关键时刻能取而代之,这样表忠心、献诚心的时刻,他可不能落人一步。

这时,马老也站出来,“那是自然的,人家俩一个堂弟,一个堂姐夫,可不是比咱们亲嘛。咱们呀,得靠边站了,这水泥厂的未来得靠这俩人打拼呢。小刘,小胡啊,我倚老卖老也说句话,往后你们俩同心协力,我们也可放心了。这做人做事嘛,可不能火气太盛,一人独占鳌头,得大家伙儿都有的分,懂不懂啊?”

这语气半是提示,半是警醒,想来很是不满先前刘致和的表现。

“是,我们谨记您的教诲,定然齐心协力,共赴前行。”

“好好好,你们能同心协力,我们老怀安慰啊!”

徐科长连连拍打两人手背,显得很放心。

“这大太阳,直晒的人浑身冒汗,咱们还站这干嘛?又渴又饿的……”

袁老师一边拿袖子擦额头,一边嘟嘟囔囔,说话含混不清。他最善搅弄和钻营,话只肯说一半。

旁人岂有不明白他的,刘致和回头叫一声:“张秘书。”

张德立马站出来,“国华大酒店,早已备好饭菜,就等各位领导了,来,这边请。”

他做出“请”的手势,一行几人往前走,不远处两辆小车立刻开过来侯在一旁。

“各位领导今儿累一天了,待会饭后,咱们去泡温泉、蒸桑拿、捏骨按摩……总之,今儿一定让各位满意。”

“哈哈哈……张秘书,你是个会办事的。”

“多谢领导们夸奖,我哪能想得这么全啊,是刘厂长说领导们视察辛苦,特意着我办的。”

人走得远了,话也越来越听不清,直到两辆小车塞得满满当当,绝尘而去,众工友才收回目光,大家表情悻悻然,有人忍不住嘀咕起来,“妈的,一群人吃吃喝喝,还不是靠咱们卖力挣的血汗钱嘛。”

“那不可咋地?不过,话说回来,刘厂长如今咋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副巴结讨好人的嘴脸,看得真让人想吐。”

“也许他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是先前伪装罢了,也不想想当初他是咋上位的?算了算了,不说了,干活干活!”

杨咏晴总觉得以她对刘厂长和张秘书的了解,两人应该不会是轻易低头屈服的人,如果真像大家伙儿所言,“刘厂长怂了,为了厂长之位,不得不巴结讨好三个股东。”

那又何必再核查公司以前的账务,以及清算所有胡辉同三人来往的账务记录?

看样子,明明是要有大动作的,况且刘厂长一直信誓旦旦要除“虫”,难道还没开始就认输结束了?

杨咏晴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刘厂长到底要打什么如意算盘,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到底与她无关。虽然她曾经彻夜核查账目,付出极大的辛苦与努力,然而报酬丰厚,她没什么可亏的。

用工友们的一句话总结:“谁当厂长也都改变不了咱们扛水泥挣工资的事实,去他娘的,谁爱当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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