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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陇节当天,所有人都换上了濡裘,濡藤是一种海里的长叶,捞起来晒干,再经过一道上浆和一道打绒工艺,它就会变得很皮毛一样蓬松柔软。
濡裘不厚,穿上轻巧保温,人们穿上也方便劳作,但这种材料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破损,濡裘一般只能穿一季,霜雪天结束,濡裘也就破损的差不多了。
虽然每一季都能捞到全新的濡藤,可我听师父说,近些年来,得爷爷都在不停的拜托灵王帮忙寻找新的材料,万一濡藤消失,没有御寒的衣服,那么,有很多隐宿国人将难以熬过霜雪天。
濡裘分为五种颜色,长老级别穿浅灰色,年长的男子穿浅蓝色,男孩穿白色,年长的女子穿鹅黄色,女孩穿米黄色。
这是我第五次穿上濡裘,今年濡藤长得特别好,制成的衣服穿上也特别暖,可早上看到得爷爷走向祠堂的时候,他的脸上布满愁容,我隐约听到得爷爷的心里话:“物极必反。”
我太小,我不明白得爷爷在忧愁什么,只顾跟在师兄师姐身边,听由他们安排寻了个指定的位置坐好。
看向远处的祠堂,北田的大人围成一个圈跪好,那个圈划分成四个扇形,分离开的小道刚好够一个人通过,灵王会选择其中一条走向祠堂。
得爷爷一身灰袍,腰间的深灰色束带上,挂有两块月牙形玉佩,玉石相互撞击出轻盈的声音,“叮铃铃”像风铃一般指引着灵王前行的方向,得爷爷束起的头发上插有一根长长的深棕色木簪,与其说是簪子,那更香一根细细的树枝,簪子一头有一片新鲜的绿叶,于此同时,得爷爷开始吟唱起古老的歌谣:
魂兮漂兮,进归家巷。亲兮友兮,随之相见。
吾心有盼,欢乐安祥。众心求之,年岁昌隆。
北田的大人也跟着吟唱。
一阵微风升起,那阵风出现了法杖的形状,轻柔的飘向得爷爷。
吟唱继续:
故友归来,吾心甚欢。家乡有喜,四方顺遂。
无羸无难,海面升平。若有一见,请随饭蔬。
法杖平缓的落到了得爷爷手里,一根流水状的通透法杖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得爷爷将法杖高高举过头顶,他高兴的笑了起来:“归来,归来。”
“呼啦”一声,一团巨大的龙形气浪由南边进入,他围着众人做好的圈盘旋了三圈,随后,那团龙形气浪飞入了祠堂。
得爷爷双手握紧法杖,朝地面一杵,一个半圆形的透明水罩盖在了祠堂上方,得爷爷头上木簪的叶子,也长出了好几片。
这是一种象征,若是长老木簪上的唯一一片叶子掉光,那就说明这一次的祭祀活动,灵王不满意,若是叶子越长越多,那就说明灵王和我们形成了更好的契约。
看到得爷爷头顶上的木簪长出叶子,众人都欣慰的笑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透明水罩重新汇集到得爷爷手上变成法杖,祠堂里也传出了一个声音:“进。”
得爷爷进入祠堂和灵王商谈一些事情,我想,应该会拜托灵王帮忙寻找新的制衣材料吧?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得爷爷神情有些低落的走出屋外,他示意老医师张启明留下,其他人可以自行回家,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很多年以来,灵王在祭祀结束就会离开,而这一次,灵王没有离开祠堂,还有医师被留了下来,众人不解。
得爷爷解释道:“灵王在来北田之前,到千里之外游历了,这一次,他有些疲乏,今夜要在北田休息一晚,另外,他需要调养一下身体,就麻烦张医师费费心,待会随我进祠堂给灵王看看。”
张医师拱手表示听后吩咐,众人也站起了身。
得爷爷吩咐道:“灵王需要休息,请大家不要吵闹。”
大人们轻身走在外面,带着自家孩子悄悄离开了,那一天,北田的上空被一种莫名的氛围笼罩,人们看到得爷爷的木簪长出了绿叶,这是喜事,可是,灵王却又留了下来,这到底算喜算悲呢?
师父师母正准备带着我们离开,得爷爷的儿子李敬便快步走了过来说道:“我父亲说了,今晚还需要忆乐居帮帮手,诸位且随我到李家用饭,晚饭过后,我们一起过来。”
李敬算是北田的半个管事,他有一个称呼叫做敬田主,师父师娘很敬重他,听到安排,师父拱手道:“田主,我们听从吩咐,只是家里还有这几个孩儿。”
敬田主拱手回礼道:“没事,孩子们也一起带着过去吃饭吧,我父亲现在还要在祠堂陪着张医师给灵王看看,我们回去先吃饭,然后尽快赶回来搭把手。”
几个孩子没有主意,也只能跟在大人们身后走着。
我不想去李家,李敬,其实也就是李宏的父亲,敬田主总是个人感觉硬梆梆的,他不像得爷爷那般亲切,虽说北田的很多事他都用心管着,但是孩子们和他打招呼,他只是点头回应,却不爱笑,时间久了,孩子们也只说敬田主是个冷面叔叔,加上李宏叫我野孩子,去李家吃饭,我十分不情愿。
一路走去,我听见敬田主一直在和师父说话,他们声音很小,但我隐约听到敬田主说的是希望师父师娘到时候使用忆乐居的技能,帮忙安定灵王的情绪。
李家很大,这一次,敬田主将我们安排在上宾房,也就是接待贵客用的茶水居。
我们坐下后,饭蔬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晶莹的金鱿冻,那是深海打捞到的金色鱿鱼做成的鱼冻,没有腥味,无比鲜甜,金鱿可以通窍,吃过以后,似有一股股清凉的气体打通全身,周身顺畅无比。随后是蒸海糕和清汆香鱼,海糕由三种海贝打碎后拌入香油清蒸做成的,香鱼是宁海与虚海交界处生活的一种大鱼,随便一条大约都有两米多长,这种鱼肉质最为细腻,稍稍入水清汆一会捞出,弹牙爽口,这种鱼普通人家也只是元日那天才会特意吃上一些,而李家接待客人,上桌三道菜,几乎用都用了名贵食材,这家人,果然不一般。
小孩子嘴馋,虽说和李宏有些不愉快,可是吃过这些美味的食物,所有不愉快的事情,我都暂时忘记了。
好吃的菜一共上了六道,师父师娘吃得很快,小孩子磨叽,我和师兄还没吃得尽兴,师父就叫我们停筷,而后随着大人们赶往祠堂。
敬田主吩咐,只有大人才能进入祠堂,师娘交待大师兄带好我们在外面等候,几个孩子又寻了一块空地坐下。
大师兄和师姐自觉,两人坐下后,便盘腿练起了心法,二师兄和三师兄有些闹腾,大师兄睁眼瞪了瞪他们,两人便听话的盘起腿一同练习起来。
天色暗了下来,霜雪天开始了,夜晚的气温下降了很多,我们几个小孩的脸都被寒冬吹得通红,好在濡裘保暖,就这样坐在外面,也不至于太冷。
我最小,他们对我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我安安静静的坐着就行。只是看到师兄师姐都在练习,我也盘起来腿。
刚坐定,师兄的后脑勺被一个小石子打中,他睁开眼睛朝身后看去,没人。没隔多久,又有一些小石子打中了师兄师姐,大家都生气的睁开眼睛,再一看,大家身后都没人。
气氛慢慢安静,大家又盘腿坐定,“呼啦啦”,这一次,密集的石子从我们身后的树林里飞出,众人都被打中了,祠堂附近不能吵闹,师兄轻声走进树林,二师兄、三师兄紧随其后。
“呼啦啦”,又有石子飞出打中了我和师姐,这一次,师姐也生气的走进了树林,我慌忙跟上,只是我才走进树林,就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师姐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有些害怕的小声叫着:“师兄、师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把今晚吃的东西赔给我。”
我转身一看,是李宏。
我不想理会他,转回头继续朝前寻着师兄师姐,李宏两步走到我前面,生气道:“野孩子不配吃我家的东西,赔给我。”
“是敬田主邀请我们过去的!”
“你抢走了我的爷爷,还要吃我家的东西,你就是一个野孩子,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东西。”
“谁抢走你爷爷了。”
“你,就是你,自从爷爷给你教学,他回来总说我不用心,每次都是西休聪明,西休乖巧,爷爷什么都拿你来比较,没有你之前,我在爷爷心里都是最好的。”
“走开,我要找师兄师姐。”
李宏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往后推了一下,我后退一步站稳,生气道:“我没有抢你爷爷,得爷爷对孩子们都好,凭什么说我抢走你爷爷。”
“为什么爷爷不提其他孩子,就只提你,我听后厨的人说,就连今晚上的饭菜都是爷爷特别交代要做最好的,说是要给西休吃。你赔我家的饭菜,赔来。”
“赔,怎么赔?”
李宏抓起我的手腕,拽着我往祠堂走去:“走,你自己去跟爷爷说,以后不用他教学了,以后你也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你放开放开,不能去祠堂吵闹,灵王还在里面。”
李宏不听,一直使劲的拽着我往前走,我生气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遍全身,我甩手一推,李宏竟被我推得撞到了旁边的一棵小树,他的耳根被树枝刮破了皮,细细的血丝冒出,他用手捻了捻,而后惊恐的说道:“旁人都说你是野孩子,我说你不是,你比野孩子还厉害,现在看来,你真像一个妖物。”
“妖物?”李宏的话在我脑子里回荡,我在他们眼里居然是个妖。
怒火起,我手心发热,不受控的挥手朝李宏劈去,他慌忙躲避,挨着他的一棵树竟被我一掌拍得猛然抖动,无数叶子落下,树叶拌着霜雪直溜溜洒在李宏身上,他整个人狼狈不堪。
一个五岁的女孩,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李宏颤抖着嘴说道:“妖~妖~难怪爷爷不疼我,是你抢走了爷爷。”
我又朝他扑去,手腕处的安魂扣突然勒紧,疼痛感让我更加愤怒,整个人彷如猛兽一般不受控的跳起,李宏慌忙回击,他用手肘超准我的喉咙处抵过来,那一瞬间,他的手肘被我重击,一大股推力又将他狠狠弹倒在地,而我毫发无损。
李宏的濡裘被擦破了一个洞,冷风灌入,他打起来寒颤,与此同时,他流下了鼻血,霜雪又拌着血流下,那一瞬间,狼狈、恐惧、愤恨都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疯了一般朝他跳去,就在这时,一阵暖气裹住了我,师姐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休儿,静一静。”
这是师姐的法力,她有镇魂术,在暖气的作用下,我的怒气慢慢消散,李宏也缓慢的站了起来。
突然,周遭变得格外安静,正当大家都以为没事的时候,“嗷”的一声怒吼,我们看向祠堂,那个龙形气浪从祠堂顶上跃出,瞬间就飞到了我们几个孩子面前。
“太吵了,太吵了。”灵王怒吼:“生气,生气!没有尊重。”
得爷爷、敬田主、师父、师娘、张医师紧随而出,众人看向我们,一个受伤的李宏,一个刚刚冷静的我,还有施法完成的师姐,我手腕处的安魂扣由紧变松,得爷爷和师父师娘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师娘赶快朝我跑来,她想看看我的情况,可是灵王震怒,扑腾尾巴便将师娘掀翻在地。
看到师娘跌倒,我生气的跑向灵王,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我便一掌拍在了灵王的鼻子上。
“嗷!”灵王疼得怒吼,李宏忍不住说道:“看吧,她是妖物,我就说他是妖物。”
敬田主意识到儿子失言,上前一控就把李宏拧住跪在地上。
得爷爷慌忙使用法术安抚灵王,北田的居民都听到了灵王的怒吼,不消一会,大家就围拢到了祠堂,看到得爷爷安抚着灵王,众人也知道出了事,没有多言,大家纷纷跪下。
看到居民诚心道歉,灵王才熄了怒火。
得爷爷邀请灵王回到祠堂内商谈,灵王看看我,又看看李宏,得爷爷诚心道:“孩子们不懂事,打扰您休息,这是我们管教不严,您且消消气,先回祠堂,孩子做不对的地方,我们会处罚。”
听到得爷爷的承诺,灵王才随他回了祠堂。
那一晚,李宏和我被各自带回了家,第二天清晨,师父师娘疲惫的回到忆乐居,是师兄跟我说的,下陇节那天,灵王受了伤,虽然祭祀过程他很满意,本来只想安安静静治理伤病便回去,结果被我和李宏一闹,他觉得不被尊重,就格外生气。后来是得爷爷、师父、师娘、张医师熬了一个通宵,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治好了他的伤,安抚好他的情绪,天蒙蒙亮,灵王才没了怒气,离开北田回到海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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