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半月形的小院中央的土台子周围便挤满了村人,院子内外都有白衣客来来回回巡视着。
祁兴站在最高层的楼道里,双手扶着栏杆看着底下嘈杂的人群,想到即将要宣布的事,不由紧紧地抓住了栏杆。
他不明白王凌燕与沈姜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两人坚决的口吻和态度,令他不得不妥协让步。
鼓声不疾不徐地敲过三下,沸腾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祁默由四名祁门白衣客前前后后押解着走上了院子中央的土台子上。他抬头,目光正落在了高楼上凭栏而立的祁兴身上,死灰一般的眼里突地燃起了怒火。他环顾土台周围人群里各色异样的目光,开口道:“吾乃祁门门主,尔等被奸人妖言所惑,此时醒悟,还来得及!”
祁兴慢慢搭起手中的机关弩,半睁着眼觑着高楼下激愤的祁默,手指轻轻扣动机关弩的机关,一枚闪着寒光的短箭倏地越过黑压压的人头,径直射向土台上。
祁默只觉耳边一阵风过,短箭擦边他的左耳,稳稳扎扎地钉在了他的脚边。许久,他都未能回过神,目光慢慢向上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正收起机关弩的祁兴。
他欲开口指责他以下犯上,却见身边一名祁门白衣客双手捧着一支短箭来到他面前,态度冷硬而傲慢:“门主,堂主给您传了信。”
祁默果见那支由高楼上射来的短箭上绑着一折纸。他伸手接了过来,拧着眉头一点点解下那折纸,展开后,一眼扫下去,脸色登时大变。
“祁兴!”他抬头愤怒望向高楼上凭栏而立的祁兴,目光欲裂地道,“祁兴,你怎敢……”
祁兴掏了掏耳朵,遥遥望着祁默,抱臂笑道:“两条路,其一是门主依照纸上所书行事,其二……自然是拒绝了。不过,拒绝的后果,还请门主三思。”
祁默恨得直咬牙,看着台上台下的人群,猛然发觉自己虽是一门之主,如今已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为了活命,他只能照办。
一咬牙,一握拳,他对上祁兴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你将人叫……请出来!”
王凌燕已穿上了祁兴为其准备的祁门服饰。与祁门诸人一样的白色衣裙,袖口处绣着鲜艳欲滴的红色“祁”字,腰间系红色腰带,若细看,那身衣裙上却藏有细长的红色暗纹,并不会显得太过单调。
底下的人群见到她这身装扮出现在祁兴身边,皆是不明所以,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祁默内心再是不甘,然而,王凌燕的身份摆在那里,一旦公开,这门中便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与其让祁兴公开宣布她的身份,不如自己顺了这几人的意,做个顺水人情,既保住了颜面,又能寻得脱身之机。
祁默毕竟也是一门之主,在这样的场合下,该有的气势还是得有。他抬了抬双手,高声喊道:“安静!安静!”
待人群渐渐静下来,祁默才朗声道:“祁堂主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因有要事要宣布!首先,我,祁默,在此向门中的各位兄弟姐妹说声抱歉,也向仙逝的老门主跪地谢罪!”
说着,他真的屈膝跪下,面朝南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身面对台下的人群时,他继续说道:“祁门乃扶贫救弱的地方,因我的贪婪险些毁了老门主多年的心血。犯下如此大罪,我不配为一门之主!今悔过,愿请辞门主一职,由祁堂主身边的王姑娘继任!望……”
“凭什么啊?”人群里顿时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门主之位,只有祁堂主才配得上!就算是我祁门没人,也轮不到外人来做!”
一人出声,众人相呼。
“安静!”祁默敲了敲土台右侧的皮鼓,宣布道,“王姑娘乃老门主苦寻多年的外甥女,是门主至亲,她不配,谁配!”
此话一出,再次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
祁兴眼见祁默抛出来的话已到了火候,笑着对王凌燕道:“燕燕,轮到我们出面了。”
王凌燕心中有些紧张,听到祁兴的声音,暗暗握紧了拳头,回头看了看靠在楼阁门栏上的沈姜。
沈姜只是对着她一笑,鼓励道:“去吧!”
两道素白身影自高楼上飞身而下,女的貌如春花,男的温雅俊俏,似一对神仙眷侣飘然而至。
面对人群里对王凌燕身份的质疑,祁兴毫无保留地作了回答。
众人听闻这惊天秘闻,心中本已冒起腾腾怒火,却在想到金钩门已被人灭了,气势又弱了下去。
沉寂过后,人群里又有人站了出来:“前几日,那个要杀堂主性命的不就是金钩门如今的门主么?如今倒好,新仇旧恨一块儿算!”
祁兴听闻这般杀心极重的话,不由将目光凝在了那人身上。
此人不过是祁门村落里一户寻常人家的男子,相貌平平,言语虽简单直白,却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里。
人们的情绪再次被点燃。
祁兴欲出言规劝失去理智的人们,王凌燕抬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神色凝重地道:“我来处理。”
在决定将这一切真相和盘托出之前,她与沈姜对将会出现的局面做了详细的分析,这样的局面尚且还在预料之中,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王凌燕挺直身子,向前踏出两步,声音清脆利落:“请诸位先听我一言!今日,我从祁门主手中接过了门主令,从此,祁门便是我的家,诸位也是我的亲人!金钩门与祁门的旧日恩怨并非门派恩怨,金钩门于我有教养之恩,祁门于我有割舍不断的骨血之情,如今金钩门已灭,还请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仇怨,以大局为重!”
如今留在祁门的也多是跟随于祁兴的人,众人见祁兴未说话,而王凌燕又拿出了金光闪闪的门主令,有些人即便想发出质疑,也只能吞回到肚子里。
王凌燕环顾台下鸦雀无声的人群,举着门主令,振振有词地宣誓道:“我王凌燕自今日起执掌祁门,定会遵循祁老门主定下的规矩行事,护我祁门,保我门人,誓与祁门共存亡!但是,国在家在,国兴家兴,为了祁门的兴盛,我们得为这个乱世出一份力,为更多无家可归之人求一席生存之地!所以,我在此恳请诸位,抛却过往恩怨,倾祁门之力,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昌盛的国家!”
长久的一阵沉寂过后,一人带头喊出:“倾祁门之力,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昌盛的国家!”
紧接着,呼喊声一声高过一浪,整座小院顿时沸腾起来。
王凌燕不由松了一口气,待众人喊过后,祁兴趁机道:“新门主昨日新婚,双喜临门,夜里咱们得为门主好好庆祝一番!”
“庆祝!庆祝!”
王凌燕看着热情的人们,恍然想起在金钩门时,门中的兄弟姐妹也曾如此融洽欢快地相处过。如今一番对比下,这里的一切更显得朴实真诚。
人群里,有人调侃着门主与堂主如何般配,理应凑成一对,祁兴唯恐这些话传到了沈姜耳里。他惴惴不安地往楼上张望时,沈姜正侧身倚在楼栏处,一双眼紧紧地追随着王凌燕。
祁兴有些庆幸,暗地里对身边说笑的人叮嘱道:“往后不许开这样的玩笑!门主是有丈夫的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影沈郎’,这话若是被他听到,你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有人立时心有余悸地道:“堂主说的是。那个沈郎……确实不太好相处,门主跟了他,其实挺不容易。堂主,听说他便是我们需要扶持的先帝太子?”
祁兴点头:“是!所以,你们千万别再拿我和燕燕开玩笑了!鬼影沈郎最是小气!”
“祁兴!”王凌燕在人群外叫道。
祁兴忙挤开人群,蹿到王凌燕跟前,正儿八经地回应道:“门主,属下在!”
王凌燕愣了片刻,笑了笑,便道:“我对门中事务并不熟悉,你得帮我。”
祁兴道:“门主放心,属下会为您详细解答,六楼有藏书阁,里面都有老门主的手记,我带您过去看看。”
王凌燕随他进了楼阁,低声道:“祁兴,你还是如平常一般唤我吧!”
祁兴道:“私下里,可以。”
王凌燕见他说得认真,耸了耸肩,没再多说。
王凌燕在藏书阁待了整个下午,沈姜在一旁陪同着翻看了许多祁宏春的手记,不由得对祁门有了全新的认识。
祁宏春在世时,曾严词厉色地交代过,《旧遗》是他心中的一份小秘密,除却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任何人不得擅自翻阅。
如今,王凌燕的身份既已得到证实,祁兴便将落满灰尘的《旧遗》拿了出来。沈姜只是觉得无聊才翻开看了看,发现这本手记里记下的不过是祁宏春个人的日常琐事和心绪心情。
手记中抒发最多的,是对惨遭横祸的亲人的怀念,以及对生死不明的外甥女的思念与担忧,还有书中时不时出现的那名江湖侠士。
那行踪不定的侠士正是王凌燕至今未谋面的父亲。
《旧遗》的最后一篇,写的全是关于她这位父亲的事情。
沈姜本是抱着替王凌燕多留意留意这位亲人的消息的心态,却不想一行一行看下来,竟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捧着《旧遗》看着认真坐在书案前埋头苦读的王凌燕,目光隐晦。
王凌燕似乎察觉到沈姜久久注视的目光,抬头望向他,见他面容凝重,心中好奇,便走出书案走到他跟前。她的目光只往他手中的书册上随意瞟了一眼,见沈姜依旧眼神晦涩地看着她,她不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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