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很高兴,让宋槐先去自助餐排队,交了定金。
再回来时,病房里只剩母亲一人,她问崔叔叔哪去了,母亲说去看妹妹了。
床上还落着崔明宇的手机,提示音不停的响,宋槐拿起来看,是微信群聊的消息。那会儿智能手机刚普及,功能没那么齐全,没有对单独软件锁定功能,她不用解锁,就能在屏幕上看见群聊或短信消息。
上面几段话特别扎眼。
“你干女儿身材真不错,啥时候再拍点?她还在你家洗澡不?”
“能不能近距离的拍点,要细节,看不清,最好录个视频。”
“我跟你说,声音和图像越清晰,卖的前就越多,你懂不懂?”
“最好是躺床上的,这个能卖好多网,这样老崔,你把她操了算了,反正也和你没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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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争气的大脑又是一片空白,宋槐手冷得像冻住,全身发软,颤抖,脑仁像冲血一样嗡嗡响。母亲问的话,好几遍她才听清。
她把屏幕举到母亲眼前,麻木的,一句话没说。
到底是自己生下来的姑娘,说不难受,说不生气是假的。母亲还没正式坐月子,就从床上跑地下,找崔明宇理论,母亲罕见的对男人爆粗口,像泼妇一样大喊,“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老娘睡了这么多男人,也没见哪个狗东西给我拍照,下面那玩意儿管不住你就拿刀割了!”
场面很乱,宋槐满脸是泪的躲在床边角落。
据说是大吵了一架,崔明宇不肯承认,母亲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说,也丢了他的面子,换来崔明宇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一巴掌下去,把母亲打傻了,半张脸都是红印子。
自那之后,崔明宇的灵魂像是裂开道口子,从里流出阴暗潮湿的东西,在家里流淌,蔓延。母亲刚生完,身体弱,身边的钱又全是崔明宇给的固定生活费,根本没能力和他对抗,只是对慌乱的宋槐说,没办法,忍忍就过去了,内心强大点。
她没胆量给女儿一个交代,还她清白。
事情在小城里流传,她的照片视频被卖了不少钱,不知道被转了几手。快上高二的宋槐,开始对他们恐惧,走在路上不敢抬头,余光瞥见说话的路人,都会觉得这是在议论她,那会儿在一个少女心里,她认为自己这辈子完蛋了。
孩子叫崔宣,是宋槐一个人带大的,也因要照顾妹妹,宋槐从学校宿舍搬回家住,换洗尿布,调奶粉,哄妹妹睡觉。半夜会听到母亲和崔明宇吵架,男人很凶,对母亲动手动脚,母亲哭诉抱怨,说他发的工资也不给家里花,自己打游戏玩股票,还在外面聊女人。
开始,宋槐会缩在被子里战栗,把耳朵死劲儿堵上,但他们天天吵,天天打,到最后宋槐都麻木了。
崔明宇走的那天,说是要出差,母亲叫她去厨房做点饭,他们有事情谈,宋槐戴上格子围裙去灶台边,开换气扇,耳边声音嗡嗡的,完全听不见外面说什么。炒了三个菜,切了盘熟肉,宋槐端出去,看两人急赤白脸剑拔弩张的模样,默不作声的夹菜。
那顿饭吃的特别压抑,没人说一句话,崔明宇扒拉两口,拉行李箱就出门了,桌上只留母亲和她,母亲说话时,伴随崔宣阵阵的哭声,她劝宋槐,你退学吧,家里没经济来源了,供不了你读书了,你上了也未必能考上大学,去打工吧,家里还有你妹呢。
宋槐咬着牙,指甲嵌进掌心里,抬眼盯着母亲,母亲眼神开始躲闪,一会坐直,一会弓背。她上学的权利被剥夺了,那一刻,她恨透了宋妍,恨得牙痒痒,她的前途,未来,那原本光明的未来,全没了。
学还是退了,高中不是义务教育,班主任劝不动,也只能同意宋槐退学,她学习很好,每次模拟考在班里都排前十,成绩稳定,肯努力,沉稳的像勤奋耕耘的老牛。
可尽管如此,宋槐还是被迫放下课本,拿起了盘子,抹布,尿布,早早变成家庭主妇的样子。
宋槐不清楚崔明宇离开的深层原因,也忘了是哪天,印象深刻的是他走后几天,槐林出现小风波,足矣波及每个人,据说县政府开工厂,运煤矿,开山头,变压器厂也拔地而起,钢铁建筑上冒出汩汩浓烈黑烟,总归,为挣钱引进不少外来劳动力,三十岁以下的年轻身体,逼退本地人离岗。
外来人挤压槐林人的就业空间,能留下的少之又少,和领导没关系的,或者关系不好没送过礼的,再来就是年龄大和学历低的,小县城是关系网,离了关系寸步难行,这一筛选,又能待住几个。
当然,宋槐也被波及。
家里没收入,她也找不上工作。
她可以捡破烂卖垃圾,干点儿不体面的杂工交水电费,暖气费尤为重要,槐林冬天难熬,没暖气再一下雪,能生生冻死人。
日子越过越紧巴,入不敷出,母亲也在议论声中越来越颓废,完全没了打扮的兴致,从花边小吊带,上面还有霹雳光的亮片,变成衬衫牛仔裤,无论外地男人、本地男人,都把她当笑话,说这骚.货终于被打怕了,渐渐的,母亲精神状态愈发差劲,嗜睡,浑身乏力,大小便不正常。
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宋槐抱着崔宣睡觉,就看墙上贴着的中国地图,选择那个城市,那里很闷,潮湿的热,刚下火车时,满眼的高楼大厦,路边的绿化带,是茁壮的树苗,以及五彩的花圃。
那座城叫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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