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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打包与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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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与外界的消息一概断绝,又有猛虎在侧,实在不能安枕。

林黛看了看外面晃荡的夜叉,不解她们为何徘徊不去,莫非是因为她的活人气息?

危机感在林黛心中盘旋不去,她觉得不能继续这么束手苦等下去了。

林黛打开丫鬟们放零嘴的橱柜,心中又是一痛。紫鹃爱吃的榛子,雪雁爱吃的松子瓤,如此种种,就好像那些丫头还会聚在一起边吃边笑一样。她用手背抹掉颊边滚落的泪珠,把干果蜜饯包好,放进自己的包袱里。

然后她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匙箸还好好地包在一块洋巾里,到底紫鹃是个细心人,贴身物件不经他人手,一应妥帖。她心中一动,便把那洋巾裹着匙箸也放了进去。

却说林黛惯常吃药的,房中各色丹药齐备,瓶瓶罐罐难以胜数。于是便捡了自己素日常吃的滋补热性之药放在贴身的荷包里,又把些伤寒去火、败毒消肿之类丸药一一的拣出来,分别拿帕子包了,妥善地放进包袱中。

之后收拾了些体己物,贴身放好,正欲打上包袱,一眼觑见平日里放银钱的小箱子。林黛于银钱上虽不挂心,却也深知其中利害。乍遭此大劫,必有好一番忙乱,兵荒马乱之时,那起子人岂有好相与的,还是拿上些以防万一。

于是抓了把碎银,也是一一的包好了。

这一番忙碌下来,林黛便在惯常坐的搭着灰鼠椅搭的椅上坐了。这也到了素日里煎药的时间,只是林黛不会扇那风炉子,于是便一边揉着心口,一边自荷包里拿了一丸人参养荣丸,慢慢的吃了。

林黛忽地有些奇怪,这一番劳神费力十分辛苦,在忙碌之中,却也不怎么咳嗽,一直闷闷的心口也像是敞亮了些似的。

林黛摸了摸自己刚系好的包袱,心中不知何故涌起几分快乐。

自来也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无暇自伤身世,也不去顾虑他人背后风言风语。虽然忧虑将来,却不再有那种命运飘零、不由自主的惶恐,而是确信路在自己脚下,需得自己迈出脚步,一步步踩实了才好。

林黛收拾包袱,一则是为了等候救援,到时如要撤离园中不至于慌乱;二则是以防万一,如有夜叉最终破门而入,或有强人贼子趁火打劫,那她必得逃命,且不说逃不逃得过,只说那兵荒马乱之时哪有空暇带上体己。

而现在,潇湘馆内仍有余粮,还可勉力支撑几日。只是屋内清水着实所余不多,而院内的夜叉却并无稍离,就算她再怎么俭省用水,也顶多再撑一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林黛隔着纱窗往那廊下一看,几步之外的水缸从来没有像这样让她渴望,真真是咫尺天涯了。

这时,院内忽地一阵喧哗,众夜叉此起彼伏地嘶吼,向着院门而去。

林黛惊疑不定地攥紧了手帕子,伏在那窗下留神细瞧。

却只见那些夜叉仿佛听到了呼喊似的,一个个耸着肩,支叉着手,木偶也似的往外走。这夜叉行动缓慢,又兼无知无觉,羊肠小径上你挤我我挤你,那落在后面的倒还罢了,中间的被别个夜叉往那路旁一挤,走到了土地上。

土地下苍苔布满,这夜叉冷不防一歪便倒了下来,还带倒了周围的几个夜叉。

林黛瞪大了一双似睁非睁含露目,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

只见那夜叉被带倒一片也无甚话说,只是手舞足蹈地想爬起来。土地上苍苔湿滑,难以站起,这夜叉却也笨得出奇,便连扶着旁边竹竿借力也不知道。

林黛若有所思,慢慢地记下了。

一时院中夜叉十去六七,只还有四五个在那里晃动。

林黛看见那茫茫然撞到竹竿还只管呆呆往前的丫鬟,猛地举起帕子按住了眼睛。

雪雁,好妹妹,当日你同我一处玩耍嬉戏,又伴我从姑苏来此,十几年间,我虽不说什么,却实实在在是把你当个亲人一般。你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必是宁可死也不愿这么……不人不鬼地活着……

林黛含着泪扭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时,面向后院的窗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林黛整个人一下子僵住,脑海中千般思绪、万般忧虑,霎时烟消云散,只余一片空白。

这可怎生是好?

林黛屏住呼吸,指甲掐着自己掌心,勉强唤回神志。

她急切地环顾室内,有什么?有什么可以用防身?这锦绣闺房,唐时的器,宋时的书画一应俱全,那高大书架上藏书何止千卷万卷,笔墨纸砚,谁看了不赞一声富贵气象、书香门第!

可是这命悬一线的关头,茫然环视,竟无一可防身之物!刀剑斧钺,一无所有,面朝着危险临头,背靠着夜叉咆哮,腹背受敌,林黛又有何法可想!

那窸窣之声似又近了,林黛心念电转,眼睛忽地落在房中针线筐上。她咽了咽口水,提着裙子悄声摸过去,拿了那筐中大剪子来。

这剪子沉甸甸的十分坠手,平时极少用,只收在箱子里不见天日。巧在最近换季,紫鹃带着一干小丫头子拆换被子和冬天的大衣裳,这才拿出来用。

林黛眉头微微一皱,两手勉力用劲,把那大剪子举了起来。然后提着一口气,脚步无声无息地靠近暖阁后面的窗户。

她举着剪子的双手微微颤抖,心里怕极了。想林黛痴长十来岁,双眼从未见过血腥,最惨烈时也不过是当年宝挨打,虽血肉模糊,却也是隔着纱被看不分明。

林黛眼眶里含着欲掉不掉的两颗泪珠,牙齿却把嘴唇咬得死紧,生怕一张口就露出牙齿战战之声。

林黛心惊胆颤地弯着腰靠近,只见那茜纱窗上映出一个人形黑影,莫不是前院的夜叉游走到了后院?

她眼睁睁看着那黑影凑近纱窗,自窗边撕扯出一个小洞。

然后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映在那洞里,两双眼睛乍然对视,一时都惊呆了。

只听那人用极轻的声音唤道:“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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