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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鸢泠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她那附着在瘦弱骨头之上的那层皮,刻着的编号数字。鸢泠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垂下了眸子,她知道人总有一些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即使沦落至此。
面具之下,传来清淡的话语,却无端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汝等夙愿已闻。”
话音刚落,结印形成。
亮光暗下,一切恢复正常。
女子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身体正在慢慢掩去,很是震惊地抬起眼来。
鸢泠若无其事地别开眼,“这是隐身符,能在一定时间内隐去你的外形和身上的气息,现在能逃就逃,不能逃就躲,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如果等一下遇到其他人,我也会替你隐瞒行踪;至于我们缔结的阴阳师契约,是最低级、约束力最小的,若是你被他们抓住,你也是有主的人,他们不能杀你;若是你当真跑过了,便来找我,我还你自由身。”
这样的帮助——原以为干涸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了,这是对于渴望已久的自由,是对于重新拾起的生命,是对于眼前人的怜惜。
在身体彻底消失之前,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子一直痴痴望着鸢泠的背影。忽然间,她看着自己隐形的手腕反应过来,撑着身子却没能站起来,她迫切地询问她的姓名,“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该去哪里找你?”
“夙愿铃中,我排名十三,去那里找我吧。”
风一吹,这句话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女子轻轻地笑着。那张凹凸不平的可怖脸庞上,显露出了许久未见的温和柔光,当初还未落入东桉山时的温婉动人恍然可见,“那就,再见了。”
转眼间,断崖之上只剩下鸢泠一个人的身影。
鸢泠看着那处空荡荡的角落,淡淡地别开眼,似乎刚才刹那间的柔软不曾出现,她又恢复了商人本色。鸢泠转身走向那破旧阴冷的山洞,果然看到了遍地凌乱的书籍纸笔、还有各种散落的药瓶。这些都是出自上田纯平之手,全都是真迹,全都是真品。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在阴阳术方面,他是天才,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上田纯平,在人界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阴阳师,在神道中也是赫赫有名,身后有无数个支持者、拥护者。但是在妖鬼之中却向来不受欢迎,鸢泠为一个阴阳师对他的感官也是极差的。
——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极左的极端分子。他主张以人类为主,在那张伪善的面具之下,他企图铲除所有的妖怪。妖就是妖,没有善类,杀光了才好。而对于他手底下的式神,上田纯平大抵也是怀抱着这样的恶意。
榨干妖怪所有存在的价值,借此为人类服务。
他在私底下进行“人体实验”,残暴无情,暴戾凶狠,光是看他的手腕,就可以明了他心中没有丝毫善念,不过对象非人,而是妖怪。手法之凶残,如果让其他阴阳师知晓的话,怕是也难以接受。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太狠。
不过他对人类主体的绝对拥护,是毋庸置疑的。也许对于人类本身来说,他真的是一个大英雄也说不定。鸢泠并不能判断山下的村民是否也加入了他这种暴戾的行径,或者是受人庇佑,当真维护上田。但是仅对于上田纯平个人来说的话,他死有余辜,鸢泠一点都不同情他。
而等鸢泠处理好山洞里的东西,再遮掩过那位不知名女子的存在的痕迹,也就施施然地下山去了。
而这一边,负责挖掘山脚偌大一个村民区的雪女和萤草两人,也同时遇到了一点困难。
萤草神情严肃地摸着下巴,弯下腰看着地上那一小坨,眉头紧蹙;而一直以来更为沉稳可靠的雪女,居然也跟萤草反应相似,原本漂浮在空中的人被震惊得踩在了地面上,凝眸打量着脚边上那一小坨。
萤草和雪女围成一个微妙的包抄局势,专注的目光凝聚在这小小的人儿身上,诡异地开始绕着他转起了小圈圈。
而那一个小团子......坐在地上软绵绵的,好像天边一团棉花糖。裹在身上的衣服有些大了,稍微露出那肉兮兮的小肩膀,脸上也是粉嘟嘟的,肉感十足,还是那种带婴儿肥的小屁孩年纪。五短的小手拧巴成一团,紧紧攥着一个小叉子。
被两个相对来说人高马大的神经病小姐姐包围在中间,那被拉长的可怕影子在自己身上迅速交叠而过,他仿佛被关在了一个狭窄又阴暗的黑匣子里面一样,小孩子一脸泫然欲泣的害怕模样。
委屈巴巴地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害怕的情绪。但是这种感情堆积起来,他的小嘴越来越瘪,皱成了一秒钟的苦瓜脸之后,终于爆发了。
哇的一下子叫出声来,凭借着短短的小萝卜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在雪女和萤草好整以待的目光之下,愤愤然地显露出与他年纪格外不符的斗志和气势,哇呀一声朝着萤草脚边冲了过去。
萤草也不躲,觉得很有趣,恶趣味地笑了起来。
可是下一秒,当她的小腿被那看起来像是玩具的小叉子狠狠扎了一把之后,萤草脸色一滞,脑袋后面的马尾辫便像是通电了一样炸了起来,“好疼!”
雪女顷刻间双腿离地,看戏似的看着这场闹剧,适时地出声提醒,“别踢这小鬼。”
反射性踹出去的脚瞬间顿住,萤草捂着腿就毫无形象地原地蹦跶了起来,“好疼好疼好疼啊啊啊——”
而就在小夜叉觉得有机可趁的时候,顿时摆动起小短腿。可是刚刚高频率地踏出去几步,夜叉顿时发现自己的脚步轻松了起来,连地面都透着柔软。定睛一看,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起来!
不、不对,不是飞,是有人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了!
对于夜叉大爷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敢伤我的人,胆子不小嘛。”
鸢泠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轻轻松松地拎起小鬼,淡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语气虽淡,却透着危险的凉意。
夜叉的寒毛瞬间全炸了起来,原本还有些不可置信地想要转头看过去。可笑的事情发生了......他这个五短的身材,现在根本就没有脖子,他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身后那个揪着自己后脖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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