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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禾虽然答应池嘉笙绝对不去找许之然,但他和池嘉笙好像都默许这个约定形同虚设,又或者说,季子禾听出了池嘉笙的言外之意。
那天放学,他叮嘱池嘉笙早早把江语叫回宿舍,然后在男生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季子禾靠在转角的墙边,斜挎着书包,耳机里听着极为舒缓的钢琴曲,他嘴里不断念叨着“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许之然,聊聊。”
许之然手里拿了一本书,浮皮潦草地翻看,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在黑暗的角落里,看见了向他走来的季子禾。
两人朝还亮着几盏灯的篮球场走去,许之然坐在篮球架的底箱上,伏低上身,双臂撑在大腿上,垂着头。季子禾呢,双手叉腰,“咔吱咔吱”地活动着手腕和脖颈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词句,终于和他手里揉成一团的耳机线一样,被梳理清楚。
“听陈南桥说,你最近挺忙的,这次回学校待几天?”
许之然煎熬的内心找不到出口,此刻就像是经过严刑拷打,终于被送上刑场的犯人一样,满脑子只想着早点解脱。
季子禾听见他那避而不谈,故作轻松的问候,开门见山地说:
“不用和我寒暄客气,我为什么找你,你应该很清楚吧?”
许之然心里当然清楚,从初中开始,早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就看出江语在季子禾眼里,区别于他人的存在。他于是更像一个被缉拿归案的小偷一样,不敢面对。
“江语让你来找我的?她还好吗?”
“许之然,我还以为你…”
“但凡你了解她一点,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从来都捧得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只有你,随随便便地狠心作贱!她过得好如何,让你自私的心早点解脱吗?过得不好又如何,你又能改变什么吗?从前你不在乎,以后也与你无关。”
季子禾气得牙齿发抖,痛恨江语不能亲耳听见许之然这番无关痛痒的问候,却又怕她早已是千疮百孔,无力支撑。
“你以为我不想她过得快乐吗?你以为我不想有一个好的结果吗?你以为...你以为我有的选吗?”不知为何,许之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睛里,眼里看不见一丝希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初中的那次家长会,全班同学,只有你的父母没有参加,江语去拜托秦老师,就是害怕其他同学觉得你...你说父母工作忙,不常在你身边,你还有爷爷奶奶需要照顾,不想考离家太远的大学,所以江语从来没跟你说过她想考去北京的事儿,就是害怕你会有压力,担心你会为难,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四年异地的准备……”
“现在看来,她担心的还真是多余,她从来都没有发现,你的计划里根本只有你自己!”
季子禾的言语带刺,向许之然袭来,他似乎需要时间来逐个反应,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此时此刻,知道这些,相比于感谢,他更想逃走,逃离江语用舍弃自己而构建的假象,他害怕接受,害怕亏欠,害怕无从偿还……
“许之然,家庭不是你自私逃避的理由,我们学校的学生,哪个不是因为父母工作忙才送到私立的寄宿学校来的?你缺少的陪伴和安全感从来不能作为你伤害他人感情的借口和武器。”
“江语跟我说,‘淋过雨的人总想给别人撑伞’,她宁愿自己全身湿透也不想看你像她一样走在雨里,可是你呢,你不仅撕碎了她的伞,还把她推倒在雨里,嘴里只会说那一套道歉的话,甚至,还要躲在一张纸的背后,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怂包蛋。”
“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不顾一切的站在这里指责我,你真的理解我吗?你知道我要说的那些话,当我望着江语充满期待的眼睛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得出口,我要怎么在她对我一次次关心,一次次示好的时候,告诉她我不值得,我要怎么在她计划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把我包含在内……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做得到……”
许之然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心里积存了好久的酸楚,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知道我错了,我习惯了孤单,内向冰冷,总是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我没有得到太多的爱,我在江语身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总是被阳光眷顾着,被爱包围着,我于是靠近她,喜欢她,向她索取,索取源源不断的付出和喜欢,这些感情在我肩膀上越积越久,我快扛不住了,我真的不懂,要怎么去接受,毫不吝啬的付出,毫无保留的感情。对不起……江语……对不起。”
许之然的这些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这一刻,空荡的只有他和他的内心,在诉说着如同忏悔一般的真言,一字一句听起来,是那么痛苦,又那么无奈。
“我无法感同深受,不明白你说的痛苦,就像你也无法感受到我此刻的愤怒,可错了就是错了,你明知道该怎么做,却因为避免那样做带来的伤害,选择用逃避来造成更大的伤害,不惜牵扯上另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女生,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
“文佳宜和江语的确不一样,在和江语的关系上,我对她撒了谎,可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她让我觉得,我被人需要,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我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关心她、被她需要,学习上也好,情感上也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放松,不用思考会不会说错话,不用维护看似光鲜的形象。”
“而我和江语,我们好像更习惯把话藏在心里等着对方先说,总是猜测对方的心理,总是畏首畏尾害怕给对方造成负担,总是有口难言,所以……”
许之然提到文佳宜的时候,眼睛忽然变得有神起来,季子禾自然看得出来。
“但愿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但愿你平衡你说的索取和给予,遇到事情就去解决,不要再逃避,也不要找更多的借口去伤害别人。”
“季子禾,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江语吧,我明白,拜托你……”
“你没什么资格拜托我,我也不会逼江语,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情,不管她最后选不选择我,都不会改变一直以来我的感情。她这段时间不太好,但她很快就会明白自己没有错,只是你不是那个适合她的人罢了。”
两人似乎在对话结束的一瞬间,许之然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迈出的步子也不似刚才那般迟缓。
压在他心上的那块儿石头,裂碎在季子禾的面前,他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些话还是没能亲口对江语说,但季子禾总有自己的方式让江语明白,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或许在许之然看来,江语短暂地成为了他的月亮,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散发着唯一的光,泠冽却又温暖。可月亮终究是月亮,夜晚褪去,她便失去了不可替代的唯一性,湮灭于白昼无处不在的光明。
季子禾也好像忽然理解了“适合”这个词,他也终于承认感情终究是一场双向选择的游戏。“相爱”这个词,互相,出现在爱的前面,是他的前提。也是那天的真心话大冒险,池嘉笙所说的“等我准备好的时候”。
虽然这样想不太对,但季子禾还是庆幸这件事发生在一个他能出现的时间里,于是他能得知事情的全貌,于是他能在江语放声哭泣时递上一个衣角。
感情的衡量标准从来都是适合,就像这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就像长得全然不同的拼图也能完美并合。而他们本来就是带着不能融合棱角的两个人,性格和成长是棱角形成的原因,也是不能融合的本质。
从来默默在人群中隐匿起来的许之然,在江语面前,一直披着,让他疲倦不堪的光鲜亮丽,所以他才会在卸下伪装后的相处里,重获新生,和那个完全契合的另一半拼图,无拘无束的相拥。
江语呢,她总会明白,亲密关系从来都是礼物一般的嘉奖,得到了是锦上添花,失去了便成为过眼云烟,不必苛求事事都有一个好的结果,也不是事事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她一定会像池嘉笙和陈义晨所说那样,更在乎自己的感受,更爱自己,不再劳心猜疑,不再费力讨好,不再委曲求全,把成为更好的自己,看得比一个圆满的结局更为重要,重新盛开之时,迎来那徐徐清风。
这天英语课,老师发下一沓厚厚的,红灰相间的英语周报,“这节课,做完这套报纸的完形填空,下节课互相订正、评讲”,说罢,拖了一张板凳,坐在讲台上,埋头批改作业。
“江语,江语。”季子禾戳着江语的后背,递给她一只耳机。
“干嘛,做题呢。”江语悄悄偏过头,把耳机丢回季子禾桌子上,转过头去继续写题。
“得了吧你,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打瞌睡。”季子禾毫不留情地戳穿江语,拾起桌子上的耳机再次递给她。
江语后背贴着椅子,头轻轻后仰,一边盯着讲台上的老师,一边小声跟季子禾抱怨。“午觉都还没醒呢,就开始做阅读,第一段我都读了三遍了,就没记住几个单词…”
“所以说,听会儿音乐,刚好清醒一下。”季子禾见江语还没接过耳机,直接塞进她耳朵里。
江语取下被季子禾强塞进自己耳朵里的耳机。“被发现了你就等着死吧。”
说罢,又调整调整位置,示意季子禾播放音乐。
江语托着下巴,摊开手掌,遮住塞着耳机的整个耳朵,期待着,季子禾的音乐品味。
轻柔舒缓的音乐伴着清脆的钢琴声,梁静茹的细语温声,从耳机里缓缓传来。
“我无法帮你预言,委屈求全有没有用,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得那么苦痛……
爱可以不问对错,至少要喜悦感动,如果他总为别人撑伞,你何苦非为他等在雨中……”
“季子禾,你故意的吧!”江语猛地取下耳机,恶狠狠瞪着季子禾,眉毛被气得烧了起来,给瞌睡虫吓得躲得远远的。
“怎么,不喜欢我的脱敏治疗?”季子禾贱兮兮的眉毛飞得多高,似乎早已预料到江语的反应,眯着眼睛满意地笑。
“脱你个头,你就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是吧,我下课就去举报你不做卷子开小差……”
江语把耳机丢给季子禾,转过身去又转回来威胁他,再转回去时,手肘故意朝桌子左上角,岌岌可危的豆腐渣工程,猛地撞过去,“嘭哧”一下,整栋大楼坠入深渊,七零八落。
江语朝弯腰捡书的季子禾吐了吐舌头,食指扒着下眼皮,翻了个史无前例的大白眼,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得逞地转过身,又读起第一篇完形填空的第一自然段,仿佛所有单词抢着跳进眼睛,嗖嗖地,一目十行,abcd整齐排成一纵列,出现在每个题号前。
课间,老师让前后桌交换周报,按照黑板上的五个一排的答案,互相订正。
江语头也不回把周报丢给季子禾,“啪”,干脆利落地抢过季子禾桌子左上角放着的周报,低头抬头,玩着找不同的游戏。“唰唰唰”划着杠杠,狂野潦草地在旁边写上正确的选项。虽说不算太多,也至少得有一半了。
季子禾倒是改得很轻松,仿佛就是抬头念一遍正确答案,再低头重复一遍正确答案,偶尔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季子禾把正确的选项画上圈圈,悄悄提醒它赶紧归队。
两人交换回试卷,表情却截然不同。
“江语,你拿我卷子练字呢?鬼画符啊?”季子禾打开这双开门冰箱一般的英语周报,摇头咂嘴。
“对的还没我给你改的多,你也好意思说。”江语装作不屑地调侃季子禾。
“哎,这正确率能不能复制粘贴给我的物理化学啊,真烦人。”江语翻看着,几乎没有任何修改痕迹的试卷,又瞥一眼厚厚一沓需要订正的理综试卷,头疼不已。
季子禾望着身后黑板贴的“志愿墙”,看着江语名字后面的“c大”。
“江语,你这偏科可不行哈,到时候拖你后腿,你还怎么考去北京?”
“是,是,像你看齐,各科抱团取暖,不抛弃不放弃,行了吧。”
江语拿出那沓愁人的理综试卷,试图找出每一个分数离家出走的原因。
“切,等着吧,到时候我先去北京替你走一圈,心情好的话再去机场接你喽。”
季子禾洋洋得意,仿佛两人已经约定好了一样。
江语没再接季子禾的话茬,她自然是不担心季子禾,虽然一直不在学校,但贴在志愿墙右边的,期末考试排行榜上稳定的名次,都是季子禾努力的见证。
整整两天,严格按照高考的时间,被白纸层层包裹的墙壁,能挤下50人的教室里宽敞地摆着30张桌椅,黑板上写着工整的考生须知。会考短暂地,来了又走,虽然在难度上无法真正与高考契合,但也算是高三第一次正式的大考,从这时开始,高考便来到了新的倒计时里。
“江语,考完了,我该走了。”季子禾收拾完桌面上的东西,抱在胸前,倚靠着,赖在座位上。
“走了好啊,赶紧把我的陈义晨换回来。”短暂的六天,太过熟悉的同窗感觉,以至于在分别时,江语好像突然被一双手,从一个阳光明媚、春和景明的世界里拽了出来,眼前又是这个湿冷的寒冬,仿佛季子禾,会一直坐在那个自己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不送送我?”季子禾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向江语。
“哦,等我喊上池子,送你到校门口。”江语说着朝教室外面走去。
“不用了,我下午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她道别了,我东西又不多,你一个就够用了。”季子禾站起身,一个转体,把江语夹在臂窝间,拐了回来,把抱在怀里的几本书丢给江语之后,背上书包,拖着一早收拾好的行李箱,准备离开。
从教学楼五楼到校门口的那段路不算近,两人沉默不语,行李箱轮子划过水泥地,发出“呜呜隆隆”的声响,盖过了两人心里悄悄的不舍。坐在柏树林里的长椅上,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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